事急從權,徐達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他相信老朱的敕命此刻也在趕來的途中,畢竟以太上皇對西北戰局的關注,斷不會坐視嘉峪關陷落。
但是從金陵到西北,山高水遠,即便八百里加急,快馬晝夜不停,也需好幾天的時間。
真要是繼續等下去,守著“無詔不得調兵”的規矩,只怕嘉峪關早就被帖軍攻破,顧成、宋晟、耿炳文這幾位老將,連同城中三萬浴血奮戰的兒郎,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到那時,就算拿到敕命,調齊大軍,面對的也只是一座焦城和遍地尸骸,再無回天之力。
與其守著虛禮錯失戰機,不如當機立斷,哪怕事后擔上越權的罪名,也要先保住嘉峪關,保住那三萬將士的性命——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帳外的親兵早已備好筆墨,將調兵令謄抄數份,蓋上徐達的私印——這枚印章雖無兵符的效力,卻帶著開國元勛的赫赫威名,三鎮將領見了,自會明白其中的輕重緩急。
三位老將走到帳外,月光正好灑在他們身上,映出甲胄上的霜華。
李文忠的先鋒營已在營外集結,三萬鐵騎列成整齊的方陣,戰馬噴著響鼻,鐵蹄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共鳴。
馮勝的后勤隊也開始忙碌起來,糧車轆轆,醫官們正清點著傷藥,火把的光在夜色里連成一條長龍。
“多保重。”徐達握住李文忠的手,這位當年一同在鄱陽湖浴血的老兄弟,此刻眼中沒有離別,只有決戰的鋒芒。
李文忠用力回握:“到了嘉峪關城下,等你喝慶功酒。”
他翻身上馬,銀槍一指西方,“兒郎們,隨我殺賊!”
三萬鐵騎如一道銀色閃電,沖破夜色,馬蹄聲漸漸遠去。馮勝也轉身登上糧車,高聲吩咐著遷徙百姓的細則,聲音在風中傳出老遠。
徐達站在高坡上,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又抬頭望向嘉峪關的夜空。那里的星辰似乎都被戰火遮蔽,只剩下濃重的陰霾。
但他知道,只要這十萬大軍趕到,只要嘉峪關還在明軍手中,帖木兒的鐵騎就休想踏過河西走廊一步。
“傳令大軍,天亮拔營。”他轉身走向自已的戰馬,蒼老的背影在月光下挺得筆直,“告訴將士們,咱們這把老骨頭,還能替大明再守一次國門!”
晨曦微露時,七萬大軍已踏上西進的路途。
隊伍最前方,徐達的“徐”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面雖有些陳舊,卻依舊透著讓敵軍膽寒的威嚴。
遠處,李文忠的先鋒營已過蕭關,馮勝的后勤隊正將第一批河西百姓護送往平涼,三條戰線如三條鐵索,朝著嘉峪關的方向迅速合攏。
這場由老將們扛起的救援之戰,在西北的戈壁上,悄然拉開了序幕。
而嘉峪關的城頭上,宋晟正用最后的力氣指揮士兵修補城墻,當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他仿佛聽到了遙遠的馬蹄聲,那聲音越來越近,帶著熟悉的、屬于大明鐵騎的韻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