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邁得太大,上官儀不適應,但并不妨礙他理解。
但是他不能說,他是宮體詩的領軍人物,連他都選擇妥協,那他本人就無任何存在價值。
薛元超的情況比上官儀更加嚴重。
上官儀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而薛元超是不知道自己的定義,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十一歲便入弘文館學習,入仕后又兼任弘文館學士,人生前求知的二十年都在弘文館。他在這里積極參加宮廷的文學唱和生活,是李世民、李治兩朝宮廷唱和的主要人物。在當時詩人中,聲名最盛者為上官儀和李義府,他深受兩人的影響。
但其實薛元超跟駱賓王、王勃、盧照鄰是一路人,都是文壇的改革派。
只是他未能正視自己……
歷史上他被貶蜀地十年,在特定的環境下,完成了自我升華,完成了對上官體詩風的超越,比上官儀多走了一步,成了詩歌革新的積極支持者。
而在陳青兕的出現,面對陳青兕煽動的改革風氣,讓薛元超一邊覺得有道理,又接受不了自己二十年學了一個腐朽的文化,直接干碎了薛元超的“道心”,讓他對自我產生了嚴重的懷疑,完全陷入了迷茫狀態。
上官儀道:“或許盛唐體的出現是大勢所趨,某卻覺得上官體亦有存在的價值意義。南朝靡靡之音,固然不妥,可誰能否認徐摛、庾肩吾、徐陵的才華?便讓后世來評價吧……”
上官儀在這一刻,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
薛元超卻依舊陷入自我否定之中,有些無法自拔。
許家宅邸。
許敬宗下值歸家,見自己的孫兒許彥伯手上拿著一本折書畢恭畢敬的等在一旁,微微頷首道:“去書房說!”
許敬宗并不知詳情,今日他在皇宮里當值,陪同李治一起處理事務,直至方歸。
但自己最寵愛的孫兒如此等待自己,也知發生了特殊的事情。
祖孫兩人來到書房。
許彥伯將手上的折書雙手呈遞,說道:“這是陳侍郎今日在國子監里說的話,現在大半個長安都讓他振動了。”
許敬宗一聽陳青兕,眼睛不由微瞇,細長的白色眉毛直接搭在了眼角。
“是他出招了?”
許敬宗第一個反應就是陳青兕并不甘心讓自己壓一籌,接過折書細看:
原本微瞇的雙眼看著折書上那尖銳的字句,也不免徐徐睜開,認真觀看:文章道弊五百載。漢魏風骨,斷絕于晉宋,齊、梁間南朝詩文,彩麗競繁,卻過分追求詞采之華麗,缺內在之靈魂。
文章乃經國之大業,立言見志。我輩讀書人,當發言真率,無所畏避,焉能只追求空洞陳詞?辭藻絢麗?
陳青兕仿佛化身成為了后世的鍵盤俠,抨擊著這時代的詩文偏重形式、內容空虛、脫離現實。只追求華麗的辭藻,沒有了感情寄托,徒有文采而沒有內容。
洋洋灑灑的千余字,說的是酣暢淋漓。
但最核心的在于最后一句。
“文道理當合一!”
文章與道理應當相互融合、相互協調。
文章不僅要注重語言的美感和表達能力,更要注重傳遞深刻的思想和理念,使讀者在欣賞文章的同時,也能夠得到啟示和領悟。
“好一個文道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