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詩風與盛唐詩風突然對立,上官儀是驚喜交加,既有對陳青兕咄咄逼人的驚愕,也有一絲竊喜,在京畿之地,終究是他們人多勢眾,萬一陳青兕惹了眾怒,致使今上不得不處置他,那自己豈不成為獲利的漁翁?
上官儀是沒有出手,卻也在暗中讓自己的兒子上官庭芝領著自己這些人結識提拔的親信門生挑釁打壓排擠支撐盛唐體的那一小波人。
本以為勝券在握,結果盧照鄰、駱賓王、富嘉謨、杜審言、王勃,一個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冒了出來,雙方竟戰成了五五開。
上官儀知道,陳青兕背后有李治,五五開就意味著自己輸的徹底。
自己現在是中書侍郎,再進一步就是宰相,一旦放棄,價值大跌,就今上的性格,還有機會晉升宰輔嗎?
上官儀的目光中,那只飛蛾再度沖向了燭火。
這一次沖的極猛,來不及逃開,翅膀觸碰到了火焰,嘭的一下,燃燒起來。
失去了翅膀的飛蛾,落在了地上……
“榮耀本屬于我!”
上官儀握了握拳頭,問道:“這些話是誰同你說的?”
上官庭芝忙道:“沒有,沒有人與孩兒說,是孩兒自己想的……”瞧著自己父親審視的目光,他聲音一下子變得猶豫,說道:“也不知是誰說得,就是我們幾日一起飲酒,聊到了興頭上,說到了陳侍郎,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出來的。”
上官儀瞬間明白,這是誘導性的思想灌輸,通過各種暗示,設置語言陷阱,手段高明的可以讓人不知不覺墮入甕中。
他也不細問,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也知道對方的用心。
只是……
就如那飛蛾,明知火有危險,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撲去。
都到了這一步,哪能不爭一爭?
“明日一早,去將伱薛叔父叫來!”
上官儀對于李治的性格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盡管他是站在陳青兕這邊的,但他作為皇帝,不會輕易干涉臣子間的事情。他不允許,陳青兕輸給關東士族,卻可以接受對方輸給自己……
同樣是刀,只要自己表現的更加鋒利更加堅固,自然會讓用刀之人,選擇自己。
上官庭芝大喜過望,說道:“陳侍郎不擅宮體,父親與薛叔父是宮體大家,論及這方面的學問,天下無出您二人之右,穩操勝券。”
上官儀蹙著眉頭道:“下去吧!”
如此手段,勝之不武。
上官儀同有此意,但聽兒子說的如此直白,不免羞愧。
第二日一早,薛元超來到了上官宅邸。
兩人一見面,薛元超開口就道:“游韶兄,你這是下定決心了?”
上官儀道:“退無可退,總不能坐視二十年心血,毀于一旦吧。”他頓了頓道:“符超兄,你呢,你有何決斷。是幫我,還是幫他?”
薛元超有些口干舌燥,問道:“游韶兄,怎么看盛唐體。”
上官儀長吐了口氣道:“大勢所趨!走出了當年,某有心,卻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沒有察覺宮體詩文的劣勢不足,他也不會修正更改,形成上官體的詩文風采。
但是他不敢過界,怕士人不接受,怕自己成為異類,反而斷送前途,相較腐朽之宮體,上官體卻有進步,只是進步的不多,改皮不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