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怨!”
陳青兕的答案跟張文瓘回答的一模一樣。
張文瓘道:“既無仇又無怨,何故當眾羞辱張某?”
陳青兕訝然道:“在下何曾羞辱張相公?”
“你……”張文瓘道:“莫不以為這天下就你一聰明人?你那對對聯,難道不是羞辱?”
“不是!”陳青兕很認真的道:“我是有感而發,實事求是。絕非有意羞辱張相公,是覺得張相公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我錯了,張相公百年之后,不向朝廷報喪,能夠拒絕朝廷的謚號。陳某認輸,聽憑吩咐。便是讓陳某為相公哭喪,披麻戴孝,亦是心甘情愿。”
“如是不能,張相公配得上某聯。”
張文瓘急道:“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陳青兕針鋒相對道:“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你張相公舍不得身后之名,卻以一己之私,壓下蘇邢公的死訊。蘇邢公為朝廷征戰數十年,功勛之卓著,除衛公以外,無人可與之比肩。如此人物,理應受朝野上下敬慕,受天下敬仰。他病故余得勝歸途,自當風光厚葬,為其人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以彰顯朝廷之恩典,全其身后名。”
“結果呢?因相公一己之私,讓如此功勛卓越的大將,草草了事。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張文瓘并沒有理會陳青兕的話,而是念了一首詩。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陳尚書可通過這首詩?”
陳青兕道:“自然聽過!這是楊炯的《從軍行》。”
張文瓘語重心長的說道:“不錯,是楊炯的《從軍行》。聽了這詩,陳尚書不覺得可怕?”
“楊炯,楊令明,乃當世神童,今年不過十三歲,便能作得此詩,有如此從軍之志向。由此可見,天下人心情如何……這股尚武之氣不除,大唐未來堪憂。”
張文瓘大義凜然,一身正氣,擲地有聲:“國雖大,好戰必亡……”
陳青兕道:“張相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因一己之私,委屈他人!寬以律己,嚴以待人,為何,當不上"無恥"二字。”
“陳青兕!”
張文瓘氣得大叫:“某在跟你說大局,壓下蘇邢公的死訊,是為朝廷考慮,是為大唐的江山社稷考慮,是為天下百姓考慮。為天下,我張文瓘無愧于心。”
陳青兕點了點頭道:“張相公有沒有愧于心,現在說的不算。等你百年之后,自見分曉。”
張文瓘險些氣背過去道:“這不是一碼事!”
陳青兕道:“說來說去,張相公還是舍不得身后名,伱可以蔑視他人的身后名,卻不舍自己的身后名!豈不如青樓戲子掛著貞節牌坊?”
張文瓘差點氣背過去,忍著惡心道:“若為天下,張某自然舍得。”
陳青兕道:“那某就拭目以待!若張相公做不到,某自會兌現諾言……”
“你……”
張文瓘氣得胡子抖動,手指著陳青兕,不住顫抖,道:“不可理喻!”
他不愿再說,直接甩袖而走。
陳青兕高聲道:“慢走,不送。”
這便是陳青兕的態度。
他根本就不想跟張文瓘爭出一個高下,也爭不出一個高下。
張文瓘重文治,從道理邏輯來說,是完全站得住腳的。
張文瓘也不是那種道貌岸然之輩,他是真心實意的為百姓計。
這一點,陳青兕是認同的,所以他才會在對方打壓將官戰后賞賜的時候,沒有與他正面沖突,而是退讓了一步。
即便是魏元忠吏部的事情發生,他也沒有直接反抗,只是將事情攪黃了而已。
為百姓計,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