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清晰記得,二皇子初見自己第一面,便將野心公布于眾,言之鑿鑿要和李家結盟,并揚言要與之共天下,蠢的像是未開靈智的猿猴。
當今日劉獞吐露心聲,李桃歌這才知道,他不是真傻,而是裝傻,以蠢笨聞名以求安身立命之道。
劉獞緩緩說道:“我只不過是一個宮女所生的賤種,無權,無錢,只有幾名忠仆陪伴。當初劉甫權柄滔天,掌控兵部戶部,手里攥有四十萬保寧軍,太子有兩江支持,皇室嫡子,出身正統,又有忠犬郭熙坐鎮安西,這才有了和劉甫分庭抗禮的資格。為了爭奪龍椅,兩家鬧的雞飛狗跳,梅花衛屠戮太子府官員那一夜,死了百余人,萬壽湖都鑲了紅綢。我若鋒芒畢露,血洗太子府之前,心狠手辣的劉甫以防橫生枝節,會先砍了我的腦袋,于是借侯爺之口,說與天下人聽,劉獞只是有野心無手段的蠢材皇子,不值一殺。”
李桃歌自斟自飲一杯,苦笑不已。
好像天下間都是聰明人,只有自己笨到以為別人都是蠢貨。
一口梅子酒鉆入喉嚨,本該是甜潤味道,結果回味發苦,李桃歌問道:“這么說來,劍仙吳悠不是你招來的?”
劉獞輕輕搖頭,說道:“殺你,對我有何好處?難道為了幾句無關痛癢的氣話,便要與瑯琊李氏結為死仇?再蠢的人,也不會干出穩賠不賺的勾當。”
或許是為了示好,劉獞接口道:“想殺你之人,是皇后,她令我約你去游山,誰敢不從?螻蟻尚且偷生,即便生來卑賤,怎能為了你而糟蹋自己性命。”
解開兩年前謎團,李桃歌既不生氣,也不惱怒,舉杯說道:“最窩囊的皇子,喝一杯。”
劉獞哈哈大笑,說道:“雖然不好聽,但確實如此,李家弟弟一語中的。”
二人碰杯飲盡,李桃歌笑道:“之前將你視作剛愎自用的皇子,始終沒放在心上,今日的推心置腹,令我看到二皇子城府深厚的另一面,日后得防著你些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常人皆是如此。”
劉獞輕聲道:“今日將侯爺請來,一是為了化解恩怨,二是想和你做個鄰里,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鄰里?”
李桃歌悟性絕佳,一點就透,好奇道:“你要就藩?”
劉獞輕輕點頭,說道:“劉甫去了安南,劉識去了兩江,如今京城新太子一家獨大,這個五弟內斂沉穩,打過幾次交道,向來摸不透脾性,我怕自己變成眼中釘肉中刺,索性主動離京。卑賤之人,偏偏生了個病嬌之身,安西和北庭常年風雪,肌膚一旦受涼,會生出凍瘡,于是想去東庭,找你當鄰居。”
李桃歌淺嘗一口二十兩一壺的茗茶,若有所思道:“東庭的風雪,比京城更烈。”
劉獞雙手扶膝,平靜道:“看來侯爺不喜歡我當鄰居。”
李桃歌坦率道:“我的爵位,能壓東庭大都護一頭,在瑯琊想建城就建城,想辦書院就辦書院,有位云舒郡主盯著,已經覺得束手束腳,再來一位皇子當鄰居,睡覺都不敢打鼾。今日新封的州侯,大印都沒到手,沒自在幾天呢,你可千萬別來給我添亂。”
劉獞想了想,釋然一笑,“李家弟弟所言極是。”
李桃歌單刀直入道:“咱倆一無交情,二無交易,甚至當了幾年仇家,就算你不防著我,我也得防著你,對吧?今日這頓酒宴不菲,索性給你指條明路,想當逍遙王,不如去保寧,劉甫和劉識的嫡系都已撤走,大都護空懸,沒人能給你使壞,到了那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保寧……”
劉獞悵然若失道:“旁邊不是還有一個草原王呢?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