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人的神態長相,與鋤頭戰神有九成九神似,李桃歌依舊不信能在長樂坊遇到大寧新一代武道魁首,揉了揉眼,拍了拍臉,看了又看,當對方舉杯沖他輕笑,這才將狐疑不決拋之腦后,對青苗小聲吩咐幾句,先帶拓跋牧為到樓上尋歡作樂,隨后摘掉皮裘,躡手躡腳走了過去,試探性問道:“小師叔?”
葉不器含笑點頭,指著對面空座,“來陪我喝一杯。”
桌上只有兩碟小菜以及兩碟點心,不見有姑娘陪酒痕跡,李桃歌想要應酬一番,又找不到閑聊由頭,于是低聲道:“您自己來的?”
葉不器滿臉詫異道:“逛這種地方,難道不該自己來?”
“該。”
李桃歌僵笑應付,斟滿酒杯,舉起來說道:“那個……大過年的,祝您萬事順意。”
葉不器小口輕抿,說道:“天順,人不順,只能借你吉言了。”
沒頭沒腦的幾句話,令李桃歌短暫失神,輕聲道:“自從逼退劍皇萬里之后,坊間流傳的都是您的傳說,老一輩人慶幸江湖后繼有人,年輕人將其視作楷模,可是……您突然跑到青樓里過年……似乎不太妥當吧?”
“有嗎?”
葉不器大方一笑,說道:“我一不是佛門高僧,二不是道家真人,為何不能來長樂坊喝酒?”
李桃歌吞吞吐吐道:“能是能,只是覺得有損威名……”
葉不器單膝盤在紅木椅,換了一個愜意姿勢,說道:“千里之外的墨谷,有情人輾轉反側,無奈心上人言而無信,遲遲不見蹤影,當師叔的心疼侄女,見她愁眉不展,于是甘愿踏破鐵鞋,跑到京城來當信使。相府門規森嚴,又有一名愛吃醋的母老虎鎮守,進門無路,只能跑到這銷金窟蹲守,你來評評,小師叔苦不苦?”
李桃歌迷茫眨著眼眸,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是對方喝花酒被抓現行嗎,咋成了自己過失?
墨谷與相府乃是百年世交,好到同穿一條褲子,葉不器對祖父有救命之恩,實打實相府貴人,想要進門,與回家有區別嗎?把許夫人搬出來搪塞,借口未免太爛了。
李桃歌辯解道:“年前我差人去給墨谷送去薄禮,沒收到嗎?”
葉不器淡淡說道:“禮見到了,該見的人沒見到。”
言下之意,為何他自己沒有親自去一趟。
李桃歌自知理虧,不再爭辯,舉杯道:“小師叔辛苦了。”
葉不器平靜望著他,眼中既沒責備也沒惱怒,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李桃歌被看的心里發毛,問道:“墨川生我氣了?”
葉不器緩緩搖頭,“墨川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其實沒那么孤傲冷僻,凡事能替別人著想,是外冷內熱的性子。聽說你帶人闖進東花刺殺韓無傷,幾天幾夜睡不好覺,又聽聞你受傷頗重,更加心急如焚,當師叔的,不能坐視不管,只好來替她醫治心疾。”
李桃歌輕松笑道:“有勞墨川姑娘掛念,我這不是挺好的?”
“何為好?”
葉不器正色道:“氣散而不凝,血虛而不實,修行一途,已然走到盡頭,往后縱有名師和靈丹妙藥,你也無法再踏前半步。”
幾句話叩中心窩,令尚未及冠的少年大驚失色。
葉不器是何等人物,用不著故意跑來嚇唬一番,真如他所說,修行竟要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