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節慶后的余溫再次沸騰,百姓在庭院,井邊,屋后,用紗布袋子裝滿生石灰,另一邊拴住秤桿,在地上丟來打去,丟下一處處白斑,這種上古時期的民俗,稱之為扛笆斗,在地上留下的白斑越多,預示今年糧食收成愈好。
永寧城旁邊的莊稼并不多,全靠郊縣田地產糧,城中百姓也不指著地里刨食吃飯,之所以家家戶戶都在扛笆斗,其實是為了圖個吉利。
滿城揚起生石灰,到處彌漫著刺鼻氣味,穿過粉霧,李桃歌悄然離京。
這次遠行,四馬三人一車一狐,李桃歌和賈來喜騎馬,于仙林和趙茯苓乘車,由于胖狐貍實在太重,只能坐在馬車正中,防止傾向另一側倒塌,只是苦了兩匹拉車的俊騎,禁軍中少有的黑蹄,日行千里的寶駒,被韁繩勒的直翻白眼。
李桃歌揪著李大棍鬃毛,口中碎碎念道:“不講義氣的東西,上次的賬沒找你算呢,認打還是認罰,選一個。”
李大棍打了一記響鼻,高昂馬頭,頗為不忿。
李桃歌一巴掌拍到后腦,惡狠狠道:“娘的,要不是看在當初一同出生入死的份上,早把你給宰了!挺好嘍,以后再敢賣主子,把你快活的玩意兒給騸了,放入驢圈里都抬不起頭,只能和騾子混在一起,然后天天吃草根,給胖狐貍拉車,住進軍馬里棚里受嘲笑。”
這幾招實在太過陰毒,詭詐如李大棍也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轉過頭,朝李桃歌手背蹭了蹭,齜著大牙,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難怪都說坐騎脾性隨主子,果不其然。”后面的胖狐貍陰陽怪氣笑道。
李桃歌斜眼道:“你也想被騸?”
“哈哈哈哈哈哈。”
胖狐貍猖狂笑道:“等你修到上四境,不知要到猴年馬月,約莫那會兒老子已經仙逝,記得燒幾炷好香,我去夢里夸夸你。”
見到李大棍還在回頭傻笑,李桃歌惡向膽邊生,又是一巴掌呼了過去,“瞅啥!你丟人,害得我也被嘲笑,日后再干出丟臉的事,我親自給死胖子做一道紅燒馬棍!”
李大棍心驚膽戰轉了回去,埋著腦袋,一聲不吭。
一陣悶雷的聲音傳來。
李桃歌放眼望去,百余騎正朝自己飛速趕來,當中一抹紅色格外惹眼,紅衣配紅馬,頭頂還有一只紅鴉隨行。
蘿芽?
她怎么來了?
李桃歌暗自驚奇。
出城時,派家丁給郡主送了封信,一半是客氣話,一半在道謝,總而言之,是自己有婚約在身,不想辜負佳人美意,日后若有機會,一定厚報。
這丫頭該不會是一怒之下,帶人來砍了自己?
馬背上長大的姑娘,騎術自然出眾,紅衣颯爽,翩然飄至面前。
蘿芽面帶淺笑,大方說道:“李桃歌,就這么一走了之?”
李桃歌吭哧半天,堆笑道:“來不及親自給郡主道別,恕罪恕罪。”
蘿芽笑道:“怕我粘上你,隨你去老君山抄經?”
李桃歌尷尬笑道:“這倒沒有,怕你起得晚,所以沒敢驚擾……”
“我不是來追債的,別害怕。”蘿芽爽朗道:“你不找我辭行,我來找你辭行,一會兒我就動身回草原了,以后……怕是很難再見面了。”
李桃歌呆滯片刻,結結巴巴說道:“為……為何突然離京?”
蘿芽坦誠說道:“我來京城,是為了找夫婿,既然求之不得,不如早些回到草原。其實年前就該走的,只是想再多看你幾天,父王頻頻送來書信,是該回去跟他老人家團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