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定幽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不對勁。
唐家是侯府家臣,在朝中籍籍無名,想要去結交人脈時,甚至遭到清流以及世家黨鄙夷,誰都不愿和他們爺倆牽扯,進過的中堂屈指可數,喝到的茶水寥寥無幾,送出的禮品,會順著院墻丟出來。
自己平日里欺男霸女,專干生兒子沒屁眼的勾當,青州侯突然到訪,或許是朝廷想要自己腦袋。
唐定幽越想越是驚懼,一把拽住歐陽寶鼎手臂,臉色發青道:“小主子,您行行好,陪我一起去面見侯爺。”
歐陽寶鼎輕輕推開他的雙手,玩味道:“唐大人說笑了,寶鼎既無官職,又無爵位,何德何能去陪大人面見侯爺。”
王姑娘輕聲道:“侯爺說,若是唐大人在宴請賓朋,以免失禮,可一同前來。”
廳堂頓時寂靜。
歐陽寶鼎突然笑道:“傳聞青州侯有其父之風,乃是大寧第一翩翩公子,弱冠之年,精通文韜武略,當年征西回京,幾十萬人踏月相迎,滿樓紅袖招,何等意氣風發。草民夢里都想瞻仰風采,苦于沒有門路,既然侯爺駕臨安南,這個宴非蹭不可,唐大人,有勞帶路。”
唐定幽不敢不從,失魂落魄走出自家府邸,馬都沒騎,徒步來到尋春園。
心里打起鼓,步伐越走越慢。
瞅見月光拉長的影子,想起無常索命,唐定幽不停擦拭手心虛汗,腿肚子直轉筋。
短短三里路,磨嘰了小半個時辰。
才踏入園門,腦后飄來陰晴不定的聲音,“上次來渝州城,就在這園子作客,記得當時百花齊放,我還賜了尋春之名。怪不得這次來渝州城,唐大人將我安置在刺史府,原來尋春園大有用處,是掃榻迎接侯爺的。”
唐定幽心里那叫一個苦哇。
尋春園平日里只招待貴客,一年到頭住不了幾次,幾把鑰匙都由下人保管,誰知道青州侯怎么住進來的。
唐定幽硬生生憋出兩行清淚,夾雜著哭腔說道:“小主子,事情不對,尋春園里來了客人,我壓根兒不知道。這青州侯,或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專門來取我性命。”
歐陽寶鼎笑吟吟道:“你的意思是……堂堂二品州侯,奉朝廷旨意,從瑯琊郡跑到京城,再從京城來到安南,事成之后,去京城述完職,最后返回瑯琊,這一來一回,舟車勞頓兩萬里,就為了摘掉一名八品小吏的腦袋?”
唐定幽結結巴巴道:“這……我……是不太可能……咦,對了,小主子,渝州城偏安一隅,誰都沒見過青州侯,會不會江湖中人假扮,前來騙錢的贗品?”
歐陽寶鼎望向舉印如捧珍寶的王姑娘,輕蔑笑道:“這塊橘皮田黃印章,至少千金,有這家底的人物,不去恣意享樂,反而佯裝二品侯,干抄家滅族之事?”
察覺自己臆想是有些可笑。
唐定幽驟然間定住身形,跪地不起,雙手合十,朝老君山方向虔誠道:“求老君助我渡過此劫,若定幽能夠平安無事,定日日供奉香火,決不食言。”
歐陽寶鼎面露鄙夷,調侃道:“求佛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唐大人,你只能自求多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