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和狄太蛟約定好的嘗藥之日,李桃歌急著趕回老君山,見到金口翁瞠目結舌立在路旁,于是丟出一枚石塊,勾勾手指,把人喊了過來,“一匹快馬。”
一道口信調來劉賢,一夜之間把唐家父子送入囚車,這樣的貴人,金口翁聞所未聞,更不敢詢問和推諉,答了聲是,飛速跑開。
李桃歌見到王姑娘仍死賴著不走,說道:“人生南北多崎路,王姑娘后會有期。”
王姑娘固執道:“侯爺去哪兒,我去哪兒。”
李桃歌好笑道:“我要去老君山,你也去山里當道姑?”
王姑娘篤定道:“道姑就道姑,民女死也不想留在渝州城。”
李桃歌挑起眉頭,好奇道:“唐家父子被拿了,再也沒人打你主意,官宦人家子女,何必想不開皈依道門?”
王姑娘咬著唇角,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民女名叫王來娣。”
看似答非所問,實則敞開心扉。
世家門閥中,女子一個比一個金貴,通婚之后,沒準兒是王侯夫人,所以即便是庶出,相差也不會太多。可在普通人家,重男輕女的比比皆是,有的揭不開鍋,甚至用閨女去換幾斗糧食,來娣兩個字,在官宦門第中,委實不多見,暗藏屈辱和冷落。
李桃歌雙手入袖,無奈道:“怪不得你始終不肯透露名諱,并數次故意貼近于我,原來是難以啟齒,想逃離家門。雖然很同情你,但我還要再勸姑娘三思,一入道門,就要坐于蒲團,觀老君像,誦經書,與八百里伏牛山為伴,你年紀輕輕,能舍得這滾滾紅塵嗎?”
王姑娘斬釘截鐵道:“民女寧可流落街頭,也絕不回王家!”
李桃歌輕聲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至于是否能去老君山,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交由老天來定。我們二人共乘一馬,沒多余的坐騎,若是金口翁牽來的馬不只一匹,就隨你心愿。”
沒想到自己的后半生,要交由馬兒來定。
王姑娘凄涼一笑,難掩緊張,指甲摳入掌心。
馬蹄聲急促響起。
三人不約而同回頭。
金口翁在街巷狂奔,手中牽有四匹駿馬。
李桃歌搖頭嘆氣道:“無故大方,害了姑娘一世。”
王姑娘卻喜上眉梢,“謝侯爺為民女改命。”
李桃歌接過韁繩,一躍來到馬背,望著忐忑不安的金口翁,笑道:“若是下任刺史還敢為禍一方,你可以跑去王府告狀,也可書信寄往瑯琊,別做夜間黑衙了,百姓要的是民間御史。”
金口翁雙膝跪地,“諾。”
三騎在城中溜溜噠噠,離開城門后驟然提速,在官道揚鞭策馬。
初冬清晨的水氣,徒步都覺得冰冷徹骨,更別提在馬背狂奔,不多時,王姑娘就被水氣弄濕頭發衣衫,嘴唇發紫臉色發白,全身篩糠不止。
趙茯苓實在看不下去,想要解開棉衣幫她御寒,結果被李桃歌回頭瞪了一眼,似乎質疑她在多管閑事。
小茯苓百思不得其解,一向心善的公子,怎么變成心如鐵石?
幾十里山路,足足跑了一個時辰。
來到老君山山門時,王姑娘已經快要昏厥,雙眸緊逼,神智不清,搖搖晃晃栽下馬背,趙茯苓眼疾手快將她扶住,苦著臉道:“公子,王姑娘快要凍成冰坨了。”
李桃歌拴好韁繩,隨意道:“帶她去老龍窩,燒堆火暖暖身子。”
趙茯苓把王姑娘扛到肩頭,嘀咕道:“公子像是變了一個人。”
李桃歌輕輕一笑,“是她自己想逆天改命,我又何必強行干預她人因果。”
說完后,大步登上石階。
清掃落葉的道童見到衣衫盡濕的王姑娘,頓時起了凡心,一瞅再瞅,反復偷瞄。
十三四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時,對于女子也最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