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開裂,就像是積攢許久的便秘,一股腦兒沖了出來。
李桃歌只好用意念去壓,用體魄去吸納,傳來的痛楚,竟和闖玲瓏陣時有的一拼。
忍不住出聲低吼,五官逐漸猙獰。
鼓搗出來的動靜,很快引來幾道身影。
正中一人,乃是玉皇殿大掌教左太星,生的魁梧壯碩,絡腮胡根根倒立,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師兄弟五人中脾氣最暴,罵人最兇,若不是披了身道袍,以為是宰羊殺牛的屠戶。
左太星草莽出身,祖上數八代都是吃綠林這碗飯,專干殺富濟貧的勾當,年幼時搶了幾本道門典籍,閑來無事時細細品讀,竟在里面悟出些許精義,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丟了刀,踹了香爐,吃了散伙飯,撕了祖師畫像,毅然決然皈依道門。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然左太星當了太字輩大師兄,仍舊是江湖習氣,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脾氣像是干草一點就著,稱呼師弟時,也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這么喊,門中弟子若是受了欺負,拎起刀,召集同門,罵罵咧咧要找回場子,所以雖然脾氣暴烈,動輒打罵,可大家都對他恨不起來,誰讓大掌教護犢子。
伏牛魁首左太星。
蹲在老龜旁邊撫摸龜背的,是道德殿三掌教任太闌,未入山門前,是名落第秀才,老實呆板,沉默寡言,常常雙手籠袖在八百里伏牛山發呆,有時在草垛,有時在懸崖,有時飄在河面,一愣就是幾天。
任太闌熟讀道門十三經和佛門奧義,自己又是儒生,于是對三教都頗為精通,曾經語不驚人死不休,放言三教入門時初覺十萬八千里,修到中途會有疊合之處,到了最后,居然能殊途同歸,聽到這種狂言,即便是最護犢子的左太星,也忍不住把他摁在老君像面前罰跪,硬生生罵了半個月。
不過任太闌無所謂,本來就是天馬行空的性子,你罵你的,我說我的,四處游歷廣散道義,從不因對方身份卑賤而嫌棄,也不因對方是達官顯貴就鉆營攀附,一切隨心而行,興起時,拉住施肥的大娘,能從清晨聊到日暮。
出塵秀才任太闌。
站在竹劍隨風飄舞的,是寶臺殿五掌教花太安,太字輩中入門最晚的一人,幾名師兄都喜歡喊他小師弟,眉目疏朗,氣度飄逸,當年是名翩翩公子,在本州艷名不弱于李白垚,別看長相宛如真君降世,其實殺氣最盛。年輕時惜敗給劍仙吳悠,隨即閉關苦修,五年后,再走出洞府時,已是老君山劍法第一,然后行走江湖,摘掉幾十枚頭顱,大奸大惡者殺,小淫小掠者也殺。
他有句名言頗為耐人尋味:行小惡者心無善念,乘大勢后必為人禍。
于是無論大事小情,只要起了歹心,必殺無疑,否則后患無窮。
只殺不渡花太安。
再加上靈官殿二掌教靜水流深裴太蓮,天爐殿四掌教火仙丹癡狄太蛟。
五名大真人齊聚老龍窩。
李桃歌仍出血不止,棉袍已成了紅色,真氣將肌膚沖的鼓起大包,眼看就要掙脫束縛。
左太星摸著根根立起的絡腮胡,沉聲道:“老三,別在那伺候老祖了,你讀的典籍最多,瞅瞅這小子是咋回事,該出手就出手,莫讓他死在老君山。娘的!這晦氣要是染上,李家找上門來,祖師爺都要跟著遭殃。”
綠林出身的大掌教,即便入山兩甲子,也改不了滿口草莽習氣。
任太闌看了眼李桃歌,低下頭,從袖口掏出一張綢巾,輕輕擦拭龜背,“約莫是炸丹了,真氣本該沖破體魄,可他肉體太過強橫,硬是擋住了真氣外泄。”
左太星問道:“有救沒?”
任太闌輕飄飄說道:“丹都炸了,即便幫他把真氣安撫下來,也成了廢人一個,但未必有性命之憂。”
左太星皺眉道:“老二,你看呢?”
裴太蓮滿臉肅容道:“他本是無極境修為,短短一炷香,氣機已然攀升至逍遙境,詭異的很。我若是能看透,早就幫他卸掉真氣,從炸丹到現在,流血不少,生機仍舊充盈,不如等等再說。”
左太星回頭望向立在竹上的小師弟,才一張開嘴,又把話吞了回去。
這煞星只殺不渡,何時救過人。
花太安挑眉道:“大師兄何事?怎么話到嘴邊又不開口了?”
“歇著吧,我怕你給他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