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侯府燭火通明,賓朋滿座。
掐指一算,李桃歌已有兩年沒怎么在瑯琊城現身,中間從東花回來,不過匆匆小住幾日,然后趕赴兩江,輾轉京城和老君山之間。
別的王侯守著封地寸步不離,他倒好,像是屋里的炕頭燙腚,怎么都不肯在家待,致使許多人沒見過這位青州侯。
李桃歌刮掉胡茬,泡了個香花浴,換了身暗繡團花紋白色常服,長發用一根玉簪插成混元髻,搭配那張大殺四方的俊美臉蛋,盡是名貴風流。
就連朝夕相處的小茯苓,見到他沐浴更衣后,驚的下巴都合不住。
這還是自家公子?
常言道人靠衣裝馬靠鞍,女子精心裝扮后如仙子在世,男子只不過換了身錦袍,如同脫胎換骨。
兩年以來,李桃歌面頰褪去稚氣,下頜從飽滿變為棱角分明,彰顯男兒氣概,從少女見之愛慕,變為老少通殺。
李桃歌纏好三品以上才可享有的玉帶,見到黑皮丫頭怔怔望著自己,賞了一記腦瓜崩,訓斥道:“傻站那干什么,開宴了。”
趙茯苓癡癡道:“公子好看,所以才看……”
李桃歌頗為無奈道:“今夜不知要喝多少酒,記得備好銅盆,實在不行,把浴桶搬到臥房,我可不想醉到不省人事的時候,還要被你攙著往茅廁走。”
趙茯苓傻傻哦了一聲。
李桃歌快步推開房門,幾桌賓朋驟然起身,作揖行禮,齊聲喊道:“侯爺。”
這位意氣軒昂少年郎,含笑點頭,只是輕挪腳步,在外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就要陪笑應和。
這一刻,終于領悟到祖輩為何要執意耕耘于廟堂。
不惜冒著滅族之禍,也要與劉家共天下。
與門相鄰的兩桌,左邊是以蕭文睿為首的書院先生,右邊是以李季中為首的族中長輩,彰顯尊老敬賢之舉,
宴席中,李桃歌推杯換盞,笑靨如花,什么話好聽說什么,不僅與先生長輩開懷暢飲,見到府中家丁都要喝一杯,喝到興致濃郁,干脆棄杯換碗,盡顯邊軍豪邁。
酒越喝越多,人越喝越少,倒不是中途離席,而是醉在桌上滿嘴噴酒,只好先將人送回。
喝到最后,李桃歌雙目通紅,腿都有些發飄。
跛子鬼,獨耳婆,千里風,楚老大,這些武夫仍不肯罷休,拽著李桃歌非要再喝,結果趙茯苓站在旁邊,用凌厲眼神瞪著幾人,別看黑皮丫頭在屋里乖順,到了外邊,那可是黑皮母虎,誰見了不得喊聲趙姑娘,于是幾名將領不敢造次,依次告退。
喧鬧一夜的侯府,終于清靜下來。
李桃歌正打算歇息,見到空蕩酒桌還有一人,揉了揉眼,察覺是蕭文睿,于是急忙上前,親昵道:“這都午時了,爺爺您還沒回府?”
蕭文睿拄著根紅木拐杖,精神不如之前抖擻,坐了一夜,也只不過喝了五杯酒而已。
蕭文睿輕聲道:“人老了,覺少,三更天睡著,不到五更天就醒了,記得家中長輩說過,當你啥時候睡不著覺的時候,無常小鬼就該來收嘍。”
李桃歌笑道:“您老當益壯,離入土還有百年呢,明日我給你找名郎中,先把身子骨調理好,東龍書院還要靠您來撐著,鴻儒大家要由您來震懾,朝中可以一日無蕭尚書,書院不可一日無蕭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