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城的政務亂如麻團,新田長不出莊稼,新募兵卒呆若木雞,煉鐵煉出一堆廢品,弄得李桃歌心煩意亂,跑到城頭吹起涼風。
治大國若烹小鮮,小鮮好烹,一州難治。
八千大山翻了臉,打通的西路商道只能廢棄,改為從北庭販賣皮毛山貨至兩江,再將瓷器綢緞茶葉帶回北庭,這一來一去,全靠上官家幫襯,這名大寧首富為了收貨便捷,不惜在兩江最北縣城設立庫房,只要貨一到,立刻點貨結錢,從不賒欠。
北庭有妹夫兜底,侯府商隊一到幽州,一律由十八騎清點接收,價格要貴出市面兩成。要知道幽州和夔州之間兩千里,一來一回至少三個月,這份大恩大德,李桃歌脫褲相侍都難以為報。
若非這兩條商道支撐,李桃歌早已將青州改為青樓州。
少年侯爺趴在嶄新城磚,望著街道熙熙攘攘人流,發起了呆。
“賢弟近日可好?”
溫和聲音從旁邊傳來。
李桃歌歪過腦袋,看到一襲青衫,目若燦星,豐神俊朗,可惜走路一瘸一拐,氣度折損近半。
黃家嫡子,黃鳳元。
李桃歌眼眸一亮,熱絡跑去擁抱,“黃三哥!”
“別別別,行禮即可,切勿太過親近。”
黃鳳元朝城下張望過來的百姓努嘴道:“這么多雙眼盯著,明日會傳出咱們二人有斷袖之癖,你不在乎名節,我還要臉呢。”
二人乃是世交,年紀相仿,黃鳳元又曾當過李桃歌授業先生,一人親赴東庭掀開貪墨帷帳,其膽魄勝似武將,所以李桃歌對他又敬又親,當其兄長相待。
少年侯爺抓住他的手腕,咧嘴一笑,“三哥,你是赴青州游歷,還是來幫我的?”
黃鳳元挑眉道:“咱家天都塌了,哪有心思游歷,為兄在朝中無法立足,只好投奔弟弟謀個一官半職。”
之前黃鳳元任榷鹽使,正五品,因查抄貪墨官吏有功,晉封正四品,在戶部任郎中,熬個三個年,大有機會問鼎六部侍郎,可惜李白垚倒臺,使得黃家受到牽連,前程陰霾密布。
李桃歌疑惑道:“三哥,你也辭官了?”
黃鳳元含笑道:“我可沒那么大的氣魄,說辭就辭,朝廷突然一紙詔令,任命我接任范蘭貴的青州刺史,以后有何不敬之處,請侯爺擔待。”
說完,半躬行禮。
哦?
本該大喜的李桃歌非但沒有表露出狂喜神色,反而皺起眉頭沉思不語。
黃鳳元保持行禮姿勢,安靜等待。
沒多久,李桃歌緩過神,將黃家世兄托起,慎重道:“三哥,我沒想通,朝廷此舉,究竟是善意還是掣肘?把咱哥倆綁到一起,似乎并不是好事兒。”
黃鳳元會心一笑,“侯爺能想到這一步,城府比之前精進不少。朝廷有任何打壓你的手段,從我口中說出,要么你不滿,要么我丟官,李氏和黃氏的子孫,只能好一個,從而使兩家產生裂隙,這步落子,很像是杜相在執棋。”
李桃歌恨聲道:“姓杜的就不是好東西!早知今日,在碎葉城時就該把他砍成十八段!”
黃鳳元輕笑道:“杜相忠君體國,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