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病房內的空氣卻依舊凝滯著未散盡的微妙張力。
慕苡晴依偎在封繼琛懷里,像一只受驚后終于找到庇護所的幼鳥,細微的顫抖漸漸平息,只剩下偶爾一聲壓抑的、帶著水汽的抽噎。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這氣息代表著她此刻的“安全”,也代表著她亟需打破的牢籠。
封繼琛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動作是從未有過的笨拙的溫柔。
他下頜抵著她的發頂,目光放空地望著前方,眼底卻翻涌著未散的戾氣和一種更深沉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
她在害怕,在不安,而這份脆弱展露的對象,竟然不是他。
這個認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進他高傲的心臟。
“還怕嗎?”他低聲問,聲音因壓抑情緒而顯得格外沙啞。
慕苡晴在他懷里輕輕搖了搖頭,發絲蹭過他的下巴,帶來細微的癢意。
她緩緩抬起頭,眼眶和鼻尖依舊泛著動人的紅,那雙被淚水洗滌過的琥珀色眼眸,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清澈見底,卻也更加難以捉摸。
“好多了……”她的聲音細弱,帶著哭過后的軟糯。
“對不起,阿琛,又讓你擔心了。”她垂下眼簾,長睫像受傷的蝶翼般顫抖著,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自責和不安。
這副情態,完美地迎合了封繼琛此刻既憤怒又心疼的復雜心理。
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徹底隔絕外界一切可能的侵擾和覬覦。
“以后,”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卻又刻意放柔了音調。
“有任何事,第一個找我,嗯?我的手機永遠為你開著。”他重復著之前的承諾,像是在對她強調,也像是在對自己宣誓主權。
“嗯……”慕苡晴乖巧地應著,聲音輕得像嘆息。
她重新將頭靠回他肩上,姿態是全然的依賴,然而那雙望著窗外夜色的眼睛,卻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計算。
她成功地將宋今也這次冒失的“關懷”,轉化為鞏固自己柔弱形象、激發封繼琛保護欲和愧疚感的工具。
但這還不夠。
宋今也這顆棋子,不能只用一次就廢棄。
她需要讓他繼續發揮作用,在封繼琛緊繃的神經上反復撩撥,直到那根弦徹底崩斷。
而安撫宋今也,讓他繼續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則是另一項需要精心操作的任務。
又在封繼琛懷里“依偎”了片刻,慕苡晴輕輕動了動,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阿琛,我想休息了。”
封繼琛這才如夢初醒,小心地將她放平在床上,為她掖好被角。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依舊蒼白的臉上,指尖忍不住再次拂過她的臉頰:“好,你睡。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不用了,”慕苡晴輕輕偏頭,避開了他的觸碰,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她提出要求,眼神卻怯怯的,仿佛生怕這個合理的請求會惹怒他。
封繼琛果然蹙了蹙眉,但看著她疲憊脆弱的樣子,終究還是壓下了心頭那點不悅和不愿離開的沖動。
他點了點頭,站起身:“好,我讓保鏢守在門口,有事隨時叫我。”
他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克制而珍重的吻,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
病房內重歸寂靜。
慕苡晴臉上的脆弱和疲憊幾乎在瞬間褪去。
她靜靜地躺了幾分鐘,確認封繼琛真的離開后,才緩緩坐起身,拿起了床頭柜上靜音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