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巴還記得,當時自己的少主身披金甲,意氣風發,于陣前喊話,想要招降那趙世子。
然后,那北王世子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定北刀。
他們只有八百人啊。
希巴愣住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八百騎以趙家世子為矛頭,悍不畏死地鑿進了他們五千騎的戰陣。
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
希巴當時如此想著,他親眼看著趙家世子揮舞著定北刀,沖鋒在前,他也親眼看著自家少主迅速后撤,躲藏在了人群中。
然后,自家少主的腦袋就被割了下來,被趙家世子握著頭發,抓在手里。
自家少主的面容,滿是恐懼與不可置信。
希巴有些茫然,直到突然出現的遼東鐵騎沖垮了他們僅剩下兩三千人的軍陣之時,他還愣愣地沒有緩過神來。
所以,他被俘了。
他可以驕傲地說,他是被趙家世子親手俘虜的。
因為希巴有此殊榮,所以在大戰之后,他被安排成了他所在那座俘虜營的頭頭。
他很聽話,他知道不聽話就會死,所以他一直督促著身邊的俘虜同胞們好好干活,不要偷懶。
昨天東邊那座工地里,又出了一起暴動,今天參與暴動那些人的腦袋就被送來了,讓俘虜們親眼看看,不服從的后果。
希巴很聰明,他是老兵了,他能根據定北軍營里的動向,猜測到仗是打完了,大魏……投降了。
投降好啊,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
既然投降了,那我們總歸是能回去的吧,回家去。
畢竟,他們那么多人,都是活生生的戰士,都能重新上馬殺敵,下馬耕種,拿著鞭子放牧。
希巴猜到了,陛下國師和大都督是不會放棄他們的,所以只要聽話就好了,他們很快就會回去的,要那沒用的血性作甚,活著比什么都強。
畢竟……在遙遠的西卑城,在他的家鄉,還有母親在等著他。
“希巴!”
這時,一個穿著黑甲的寧人將領在甩著鞭子向他招手。
“來了!”
希巴臉上出現了一抹卑微的笑容,躬著腰,小跑著來到了那寧人將領面前。
他對這將領很熟悉,是管理這座工地的主將。
希巴也知道這座工地是什么,這是未來用于防御他們的軍寨。
那將領拍了拍希巴的肩膀,他一向很欣賞這個北蠻俘虜,聰明聽話,所以他是整座工地唯一一個可以穿褲子的北蠻人。
“希巴,把所有人都叫齊,跟我走。”
名為趙謙的將領笑了笑,道。
趙謙是定北王的義子,戰功彪炳,殺人如麻。
定北十萬精騎,他獨領一鎮兩萬騎。
“是。”
希巴點頭哈腰著,轉身去敲鑼,召集工地里的北蠻俘虜。
這座工地很大,足有六千戰俘。
現在在干活的只有三千,另外三千在睡覺,等到晚上替班,接著干。
三千戰俘們,很快就被召集來了,茫然地向北走去。
一千定北騎在四周持刃持弓,警惕地看護著。
趙謙默默走在前面,希巴望著那將領的背影,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了一抹沉重。
路,走了很遠,差不多有半個時辰。
希巴看到了前方有一座高臺,高臺上,坐著一道黑甲身影。
那身影巍峨而霸道,
身旁,立著一桿大戟。
希巴還看到了高臺上站著另一道身影,他對那道身影很熟悉,穿著銀甲。
那是定北王世子,趙離。
他扛著一桿旗,那是趙字王旗。
希巴和身旁的三千戰俘繼續向前走著,漸漸的,他們來到了與高臺很近的距離。
他嗅到了一抹血腥味,有些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