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叔伯中,還是有異議者舉手站了出來,他是二公子那邊最親近的叔公,同時也是公孫名的牽頭。
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他,他直直走到公孫明月跟前,看著眼前的被稱作三小姐的姑娘,他沉聲道:“公孫明月,你敢不敢對你爹和祖公發誓,你二哥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公孫明月看向公孫不在,隨即離開位子走進正廳,她微微仰頭,對著正首位上祖公的畫像行叩首禮,再回身,伸出三根手指抬舉上天,語氣決然,“二哥是咎由自取,我沒有做!”
“...”
沒人回應,唯有風聲。
此言一出,那位二叔公再也沒了話,默默坐下,也跟著其他人舉起了手。
公孫家宅邸外,很多人沒等來英雄大會的后續,卻是等來了教主選舉的結果,明日,公孫一族將在家中舉行受任祭禮。
今天,還有很多人要殺,凡是對朝廷與公孫家有異心的江湖武夫都不能留在都州城,這是朝廷一次能夠光明正大動刀的機會,敲山震虎,會讓很多人短時間內不敢有其他想法。
公孫明月沒能親自去視察,雖然李幼白第一時間幫她暖了身子,不過時間還是太過倉促,回到家沒多久,審判過公孫名后便很快病倒了。
李幼白守在她床邊,看著要強的姑娘難受的翻來覆去,咳嗽不斷,紅唇白得嚇人。
“朝廷從不在乎誰當教主,你死了,他們就扶持想法多一點的公孫名,公孫名死了,他們就扶持更聽話的你。
朝廷只是想要一條聽話的狗。明月,真的值得嗎?”李幼白原封不動把話語還回去。
湯藥的苦澀讓公孫明月緊蹙眉頭,她那濃烈的苦味不及她過往半分,然而,真正讓她失望且難過的并非眼前這能夠治病的藥。
人在說出一句話時,就已經下意識給出答案了。
她強撐著沉重的眼簾,瞳仁里浮動著深秋中惆悵綿延出來的枯黃哀傷,即使兩人是合作關系,可還是她原以為小白會懂得她的想法和心情。
虛弱的身體令她難以坐直身子,然而堅定的意志,則能讓她無視痛苦露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瘋狂來,那種神色,要比她原本的紅唇更要艷麗三分。
“我從小就沒了娘親,沒人疼我,又因為是女人,從來都不被看得起,哪怕今天,那么大的勝算,那戶部侍郎李衍竟然還會站在我二哥那一邊,我出那么多錢,還是會有人選擇背叛我...”
“咳咳咳...”
公孫明月說話聲音漸漸高亢,引發咳嗽,連連喘著氣,終于平復時她看著李幼白,咬著牙,帶著哭腔說:“沒權,沒勢,沒人脈,像城外的流民,活的不如一條野狗。
哪怕是當狗,我公孫明月也要當叫的最兇,吃得最好的那一條,我不想到死的時候連一次放縱的機會都沒有!”
李幼白咬唇垂眸,指尖在錦被上掐出月牙痕,燭光搖曳著她睫間水色,讓人看不透她此時所想。
她將掙扎的公孫明月按回枕間,細指輕拂過對方未干的淚痕,一股暗夜幽香從她檀口吐出,“睡吧,睡一覺便好了...”
語聲細若蚊吶,尾音湮滅在銅漏的滴答聲里。
李幼白攏緊被角,指尖在公孫明月微蹙的眉間停留片刻,悄然抽回染著藥香的手,暗夜飄香的朦朧醉意是世間最好的助眠藥劑。
門軸"吱呀"驚落檐角薄霜,推門出去,廊下公孫不再守在門前,玄衣銀甲融進雪色里,衣袍與盔甲上,沾粘上了不少冬雪的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