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中的許多人,家屬在亂戰中就被賊兵殘忍砍死,如今還能勉強吊著一口氣,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負責照顧這些傷員的人,大多是出于好心。此時的蘇尚,正忙于各種善后事宜,分身乏術,根本分不出太多人手來照顧這些傷員。
李幼白微微皺起眉頭,心中不禁感慨,很多時候,人的生死似乎真的只能聽天由命。所謂的選擇,又何嘗不是早已被命運注定了呢?
李幼白移步離開別院,走到屋檐邊。夜里,小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瓦礫上滾落的水珠匯聚成水柱,從房檐上潺潺滑落。
李幼白伸出手,接了些雨水,沖洗手上的污漬。
小翠扭扭捏捏地跟在她身后,待李幼白把手洗好轉過身時,小翠鼓起勇氣問道:“為什么不能讓江大哥睡覺啊?不是說睡覺的時候傷勢能恢復得快些嗎?還有,小白姑娘,您的醫術真是太厲害了,那么重的傷居然都能救醒,您的針法更是神了!”
“他傷得太重了,所以不能睡。”李幼白聽到聲音,扭頭看向小翠。
看著小姑娘那怯生生的可愛模樣,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絲喜愛,很想去摸摸對方的腦袋,可又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冒昧,畢竟此刻自己并非她的姑爺李白。
“啊,為什么呀?是怕他醒不過來嗎?”聊了幾句后,小翠發現這位名叫小白的姑娘十分隨和,沒有什么架子,便不自覺地親近了些,忍不住又多問了幾句。
而且她感覺,這人似乎和小姐很熟,與范海琴范老板的關系也不一般。
“若是輕傷,睡覺倒無妨。但重傷之時,人體會陷入一種無法自愈的危險狀態,一旦睡去,確實有很大概率再也醒不過來了。”
李幼白耐心地解釋道,頓了頓,又柔聲笑道,“你怎么問這么多呀,難道你喜歡醫道?”
“說不上喜歡啦,就是好奇問問。聽別人說針灸是一種很奇妙的醫術,我從來沒見過,所以就想了解一下。”
小翠如實說道,說話時,又擔心自己的問題會冒犯到李幼白,于是低著頭,又悄悄抬起一點,眼眸偷偷在李幼白臉上打轉。
李幼白掏出白絹,輕輕擦拭手上的水漬,微微搖頭解釋道:“不是針灸本身奇妙,而是學習針灸的代價太大了,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成本也很高,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學。這和現在很多人不練武,反而去練槍的道理是差不多的。”
“你別看我剛才只是把針戳進江大寶的身體里,可要精準掌控刺入穴道的分寸,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翠撓了撓頭,一臉好奇地問道:“有多難呀?”
“一寸有多長,你知道嗎?”李幼白忽然問道。
小翠伸出手,大致比劃了一下。李幼白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那一分有多長呢?”
小翠又用手比劃了一番,這次比劃的長度比一寸要短很多。李幼白繼續追問:“那一厘呢?再往下還有毫、絲,最短的叫忽,用眼睛幾乎都看不見了。”
后面這些更小的長度單位,小翠完全想象不出來。經李幼白這么一說,她總算明白了一些。原來,刺入穴道的深度,就如同這些長度單位一樣,一寸還容易掌握,一分也勉強可以,可一厘、一毫就難了,更別提后面的絲與忽,那簡直難以想象究竟是怎樣的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