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縣的夜,一如既往地死寂。銀白的月光灑在街巷,成群的野狗在其間逡巡,于陰暗的角落,似有人影閃動,鬼鬼祟祟地張望著。
一旦聽聞遠處車輪滾動之聲,瞧見燈火漸近,那黑影便急忙隱入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市易司大門外,停放著諸多車架。受邀而來的人不在少數,彼此間或多或少有些相識,更有交情深厚者,見面時也無太多避諱,皆和顏悅色地交談著。
他們心里清楚,在之后的日子里,至少在蘇尚倒臺之前,他們這群人便是利益相連、需攜手合作的伙伴了。
沒一會兒,又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眾人聞聲望去,便知是蘇縣令蘇大人到了。眾人趕忙圍上前去,準備迎接。只見蘇尚從馬車上款款而下,余家主率先幾步迎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說道:“蘇大人,您來了……”
蘇尚面色冷峻,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叫人難以捉摸她心中所想。余家主剛開口打招呼,她便抬手制止,隨后帶著李幼白,目不斜視地徑直往市易司內走去。
余家主倒也不覺得尷尬,只是笑著與周圍商戶點點頭,便急忙邁開步子,緊跟在蘇尚身后進了市易司。
有衙差在前面引路,此時的市易司尚未完全建成,僅僅初具雛形。待眾人來到議事的廳堂,周圍的布置才顯得精致了些。
只見那木桌上,早已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美酒。
不過,對于這些在當地混得風生水起的商戶而言,這些美食不過是尋常之物,并無多少吸引力。他們真正在意的,是蘇尚今夜邀請他們前來商談的合作分潤之事,這才是重中之重。
為此,許多人都提前準備了一番,各自都有著一套說辭,只為在商談時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紅利。
眾人相繼落座后,余家主見蘇尚并無主動開口的意思,便捧起酒杯,想要站起身率先發言。可他剛有所動作,蘇尚便再次打斷了他。
蘇尚目光如炬,緩緩掃向眾人,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她開口道:“今晚邀各位前來,自然不是只為了吃這頓飯。”眾人聽聞,心中知曉接下來要談及關鍵之事,皆屏息凝神,安靜下來。
這時,師爺帶著一群小吏走進廳堂,手中捧著許多文書,進來后便紛紛給在座的商戶分發下去。
蘇尚毫不避諱,直言道:“今日能坐在此處的,本官便不再追究各位從前的所作所為,以往你們與官府之間的恩怨,本官也不再過問。從今往后,便是你們與本官之間的事了。”
她語氣冷淡,繼續說道:“本官所做之事,想必你們都心中有數。凡事皆可商量,但切莫與本官唱反調,只要滿足這個條件,任何事都好說。”言罷,她舉起酒杯。眾人見狀,紛紛點頭,口中說著“清楚”“明白”之類的話,隨后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師爺示意眾人打開手中的文書。眾人打開一看,映入眼簾的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財產,包括田地、店鋪與宅院等。這些大多是那些被抄家之人留下的,其中被殺的散戶居多,不過這些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些“小蝦米”,不值一提。而占據大頭的,則是侯家、何家,以及逃離泗水縣的孫文興等派系大戶的產業。那些大戶雖能帶走錢財和打手,卻無法帶走田地和貨品。
蘇尚自然不會替他們保留這些產業。孫文興臨陣逃脫,這表明他并無誠心與官府合作,一心想要與官府作對。既然如此,蘇尚又怎會對他客氣。
眾人一邊看著手中的文書,一邊小聲地交頭接耳。突然,他們發現眾人拿到的份額竟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是平分這些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