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保聽著聽著,喝了口酒,他是個村頭子,僥幸活下來,在蘇尚手下做事兩年,小小算是朝廷中人了,雖然村民們來到泗水縣后全都歸于官府管理,但他私底下還是比較掛念村人的,想了片刻,對韓非墨開口問:“韓先生,據說北地朝廷大肆征兵,各地都有強征入伍之相,不知是真是假,我們地處水梁,官府怕是不太注意我們這邊?”
時局的事,向來是當局者深知,韓非墨是從中州城下來,知曉的自然多些,他們經歷過生死,清楚那種絞肉般的廝殺,更不想再次體會了,遇事規避,是目前在場眾人心中的主要想法。
問到這種事,韓非墨自知要慎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考慮衡量以后,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眼角余光朝蘇尚看了眼,后者悄悄點頭,他才肅然說:“確有其事,朝廷的手段我想各位都心知肚明,不過主要還是受到北邊戰事影響,希望這幾個月有好結果,若是打了敗仗百姓可就要遭殃了,今年年初,北地就有很多難逃下來的災民,苦不堪言,聽說城都沒進就被行軍的隊伍抓走了,最后了無蹤跡...”
律法什么的,都是統治階級的工具而已,遵守與否都是統治者的意愿,北方打了幾年,兵員不斷損耗,東面沿海的倭寇也要清剿,哪一樣不需要人手去填充。
這些事情到達不得不做地步的時候,律法就顯得可有可無了,可惜的是,大多數百姓意識不到,沒能看見更遙遠的未來,朝廷的大刀就向他們砍下來了。
韓非墨說完這句話后,眾人變得沉默,蘇尚放下筷子,語氣平和,“朝廷是朝廷,我是我,北地離我們還有很遠,我很清楚的,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大家都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有事情我會告知各位的,倒是不必太過憂心,真到了那一步,朝廷不可能不下發明文送來。”
冬至的今夜,還算平靜,十二月就在這樣的節氣里轉瞬即逝,年關到來,爆竹聲聲里,乾元三十年的光景終于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乾元第三十一個年頭。
這一年的二月,富饒之地微微出現震動,民不聊生的地方,徹底沒了人煙,災難隨著戰爭如期而至,都城府突發暴雪,萬里慘白,不少商人往南而行驅車行入南州府避雪。
李幼白搭車前往監藥司,北地的難民遷移下來,官府聯合商戶在賑災,也在招兵,到處都是穿得邋遢的人,官府設立的粥棚邊,佩刀掛甲的兵丁拿著喇叭在高聲大喊,知府陳學書和許多軍士站在木棚底下,對著災民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討論些什么。
“朝廷廣募壯士,為國效力,此乃忠君報國之良機,肯賣命就有吃的!有熱粥和饅頭!從軍者,賜錢三貫,良田十畝!斬敵一首,賞銀十兩,累功可封爵位!”
這種喊聲,從一月初旬到現在沒有停止過,人們眼饞熱粥和饅頭,稍稍猶豫之后就會擠過去,有的拖家帶口,有的被妻子拖著不讓過去,沒能堅持太久,就剩女人和孩子在寒風里哭泣,懷里抱著小搓的錢糧不知所措,身影轉瞬就被大雪淹沒了...
北風呼嘯,沿街張貼的募軍告示被風刮走,在天上飛著飄過大街,一片都顯得蕭索起來。
朝廷征兵,餓極了的人才會把自己賣進去,有一口氣則還在尋找著活下去的門路,這部分人還有很多,通常來說流民很容易嘩變,會造成治安的不穩,可隨著朝廷的約束力度加大,乞丐都很少見了。
這時候就算出現大批量流民,沒有人帶頭的話,一輩子老老實實安分種地的農村人根本成不了氣候,更別說遠離家鄉,來到中州這個龐大而又陌生的世界。
李幼白躲在車廂里,小心翼翼看著這熟悉的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