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藥司里有關于應征的事宜在法正操辦下,極快落實下來,朝廷終究還是走到了全面募兵這一步。
一心向著朝廷的法正,就在監藥司里,動員之勢已經開始了,無外乎是他接到了朝廷在去年年底時加急送來的旨意,具體細節除了法正本人外人無從知曉,正因如此,令得許多監藥司內的官員屆時紛紛露出擔憂緊張的神色。
逢人見面便會打聽法正平日里的行事細節,緊接著大大小小的團體會湊到一塊推敲,然后互相安慰尋得一絲安心,并將局外人排斥在外甚至刻意封鎖了這些瑣碎的小道消息,要他們花上銀錢才肯往外透露一點。
自語清流的這邊,多是年輕一派的文人,在法正接管監藥司以后歷經兩年,全面動員,效率比蕭正在位時要快上三倍不止,換來的,是所有人的疲相難掩,以法正雷厲風行的手段,是完全不會縱容手下偷奸耍滑的。
而清流的這批人,在標榜自己的時候十分賣力,落實到勞務上,也的確是盡力的,并不是口頭說說而已,年輕一輩,使得他們看上去比剛加入監藥司時老了十幾歲,銳利不在。
郭舟就是屬于清流這邊的人,他這幾天很是惶恐,逢人就打聽募兵的事,他是個開竅的人,清楚朝廷手段。
民間,強征早就在明里暗里開始了,他生怕被兵丁抓去,不過,看著自己的這身官服,又似得到慰藉,一到下值時間他就往家里跑,彼時,他的兒子已經快三歲大了。
“李執筆,我們肯定不會被強征上去的吧?”
這是郭舟問得李幼白最多的話,在他看來,自己其實還是算個官的,可不是吏,要打仗肯定是兵丁先上,兵丁沒了,就抓百姓,商人,三教九流,再不濟就讓小吏上去,理應是算不到自己的。
李幼白很清楚對方是想在自己這里得到安慰的話,但那樣自欺欺人的話語在被打破時可是會讓人很難過的。
她只是搖頭回應,沉聲說:“北方已經打四年之久,朝廷和魏國一直在耗,如今我們這里要見底了,朝廷前線真若缺少人手,這步棋其實并不能緩解多少頹勢,不過也是能讓人看到希望,到了這一步,距離戰爭結束真的已經不遠了...”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李幼白是微微笑著說出來的,郭舟見后愣了愣,木訥的點點頭。
戰爭結束,聽起來就像不存在之中的事情,從秦國兵發天下,齊,楚,趙,韓到魏國,綿延出來的戰火幾十年間從未停息過,好似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今年北地突遭大雪,尤其是都城府最為嚴重,往南而下,以中州城為邊界,左右兩側的城市也跟著接連受災,顆粒無收不說,許多百姓在嚴冬中喪命,哀鴻遍野,數量不可測算。
新年已經過去有半個多月了,和往年相比年味很淡,更重的是惶恐的人心與對災難的恐懼,彼時,朝廷的手段還沒有真正全部展現落實出來,同時還在積極賑災安撫民心,一切都還算安定。
寒風凜冽,大雪呼嘯著席卷大地。
一片巴掌大的雪花落在總府衙外大門外石階上,不過眨眼須臾,立刻就有小吏上前一步清掃干凈,塵埃不染。
馬蹄與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遠遠就急忙跑了過來,停在門前時車夫趕緊止住馬步,不等他回頭,坐在車廂里的老官就飛也似的跑下去了,大步走到門前,向門衛亮明身份后得以進入其中。
總府衙內的值房里,被堆滿銀炭的白云銅火爐正燒得旺盛,紅彤彤的光芒透過縫隙鉆了出來,暖成一片,可挨著北面主位那張黃花梨木的座椅上,坐著的陳學書心里卻是一點兒也暖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