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他都會面臨同一個問題,而今年問題卻多了一個,而且還是死的,早晨回來以后,他就一直坐在這里不曾動過,直到有內侍出聲提醒,他才驚覺天已經快黑了。
忽然,值房的木門被人推開,一陣寒風涌進,滿面急色的老官氣喘吁吁跑了進來,幾乎是跌撞著沖到陳學書身邊,他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幾乎是緊張與憂愁的將懷中信報遞出。
陳學書接在手里仔細看了一遍,良久,出聲問道:“此次北地大災,我們南州府受到波及不淺,受災死亡人數幾何?”
老官謹慎回應說:“整個南州府,總共死亡人數為三百七十人。”
陳學書放下手中信報盯著對方,像是知道結果,沉著氣冷聲道:“實際呢?”
“實際...實際死亡...四萬六千人...”老官聲音越說越小,最后整張老臉都低下去看著地面。
“百姓難啊!!”
陳學書閉上眼長嘆一聲,而后將信報放下,神情也更加端正嚴酷起來,請對方坐下后摸了摸發白的長須,鄭重道:“民間有災,我們不得不賑,但朝廷重心在北且先讓百姓等上一等,此次我們南州府,需要湊配出十五萬軍源投入軍中北伐魏國,這是朝廷的死命令,不能變。”
“這...”那老官大驚,眼睛瞪大如銅鈴。
整個南州府總人口也就三十萬不到,而且,這些年陳學書還刻意籠絡外商發展商業增加可持續勞動人手,使得這些年各地人口都有緩慢上升的趨勢,但一下子就要抽掉十五萬,很多地方可能一下子連人都沒了。
“這...恐有不妥,妻離子散事是小,若是激起民變,我們可就難逃其咎了。”老官擦了擦臉上熱汗,心有介于。
“亂不了!”
陳學書擺手,從座椅上起身,端著茶盞走到敞開的門邊吹著冷風,透著熱氣,“南州府商戶眾多,要錢有錢,要糧有糧,朝廷走到今日地步,不是我們能夠改變的,他們可能會有一批人跑,但那無所謂,等朝廷證明的法令下來,誰都阻擋不住!”
“那依知府大人意思...”那老官試探道。
陳學書揣摩著茶盞上精細的花紋,眼底流過思索之色,一會后,回過頭來指點說:“災要賑,但不能全賑,軍中要人,那我們就給他們人,以我的名義書信蓋印一封抄錄下發到各個南州府城縣鎮的富戶家中去,他們若是不想自己的子嗣到前線填充溝壑,那就幫我出糧,幫我尋人,如若不然,等朝廷正式的強征號令下來,我也保不了他們。”
那老官張了張嘴,話語出來,他已經完全明白陳學書的意思與做法,以征代賑!
州府內的其他官員難以控制不好說,可讓富戶們花錢買命出力,他們絕對是很舍得的,連環推行下去,官吏只要認為自己不會是強征對象,就會大力氣對準外人,而在這一時刻,官吏與富戶加起來,就絕對能瞬間將整個南州府撬動。
幾日后的夜晚上,月光被厚實的云層掩埋,點點星光灑落,有軍隊頂著風雪入城,重騎鐵鎧,雪花簌簌從鐵水浪潮般奔來的騎士身上掉落。
象征著龍驤衛的旗幟在風里搖動烈烈作響,由北路下來的主將燕寒川騎在馬上帶兵一路入了城內營陣,散兵修整,傳令后翻身下馬走進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