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了眼遠處那個還在前行的清瘦背影,搖了搖頭,對河二說:“你可別忘了,咱們屯長,不是尋常人。這底下埋了多少活氣兒,他心里有數。”
河二點了點頭,沒接話。他抽了幾口煙,又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了,“要我說,那些個眼看就沒救的,干脆當沒瞧見算了。拉回去,也是個死,還白費湯藥。眼瞅著要入冬了,聽說北地的雪,能凍死人。咱們自個兒能不能扛過去,都還是兩說...”
郭舟聽著這話,心里頭是贊同的,嘴上卻習慣性地不說破,只是淡淡道:“少說兩句。屯長自有他的道理。”
火光照不亮的地方,是無盡的黑暗與懸崖。夜越深,山風便越發狂躁,夾著初冬的寒意,如刀子般刮在人臉上。
李幼白走在最前頭,迎著那刺骨的寒風。她只是隨手一揚,面前一座由亂石堆成的小丘,便無聲無息地崩解開來。
那些千斤巨石,在天書御物術下,輕若鴻毛,翻滾著墜入千丈山崖。
她以無眼術感知四周,閉上眼,整個世界便在心中化作一片細密的網。她能于天地間雜亂的波動與人聲里,精準地捕捉到亂石下那一聲聲微弱的心跳,甚至是一滴血,從尸身中流出的那個剎那。
碎石被一股無形之力撥開,露出底下被壓得動彈不得的十幾個士卒。李幼白快步上前,探了探鼻息,死了五六個,剩下的,也都因失血過多而昏迷,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這種人,不必看也知道,活不長久,沒有救治的價值。
李幼白伸手在他們身上快速摸索一陣。
十幾個人加起來才湊夠兩袋子干糧和一袋咸菜,還有半袋煙草。
拿起裝有糧食的袋子,敞開口子往嘴里倒進去,頗顯急躁的將干硬得如同細石子般的干糧在嘴里咀碎吞咽下去。
干癟的胃囊得到充盈舒服了些,又往嘴里塞了小口咸菜,她才將找到的食物塞進自己胸懷里。
她可不是好心,原先她還同情可憐他們,直到現在,她自己的干糧早就吃得干凈了。
自己穴道全開,消耗極大,以前食物充盈沒試過餓著肚子,哪怕是在無名城時,也都沒經歷過沒東西吃的情況,那時候自己權重不小,倒也領了比常人多些的食物,現如今,自己的存在對秦軍來說,不過是個管著百來號人小小的屯長而已。
要不是為了這口干糧,她還真不會費勁來尋找這些人,畢竟她一旦動用內功,身體的消耗量就會急劇增加,入不敷出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河二!找些人過來,把這幾個還有氣的抬回去!”李幼白站起身來沖著身后喊了聲。
河二聞聲而至,他嘴里還叼著煙,順李幼白手指去的方向,火把的光亮打過去,橫七豎八好幾個躺倒在血泊中,不同身體部位都被石塊壓得血肉模糊的人。
他咽了口唾沫,面露難色的對李幼白說道:“屯長,這等傷勢怕是別折騰了,附近又沒軍正監察,讓他們靜靜躺在這里,如此死去,今后也不必再受折磨了。”
跟隨李幼白在軍中混跡許久,醫術沒學得太多,但看外傷的眼力不錯,這種人包死的,救治還浪費藥草,并且李幼白一開始的時候就和他們交代過,傷勢太重難救的,就靜悄悄讓他們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