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邪教徒走出了那位先知的帳篷群落。梅伊爾跟著他們,來到沙漠邊緣處的一條低洼的山谷中。這樣合不合適,他心里其實沒底。今晚的布道地點是一塊巨石高臺,而在那塊巨石的另一面,則是一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能說是一個洞,通向恕瑞瑪黃沙之下的深處,某種蠢動的、鮮活的……空無。
一整天里,這些邪教徒一直在往洞里扔牲口。還有人。有時也會自己往洞里跳。
而根據梅伊爾聽到的說法,作為回應,這個洞會逐漸變大,這樣就可以讓更多的邪教徒把更多的動物和更多的人扔進去,讓它繼續長大。這種可怕的循環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到最后這個洞變得巨大無比,能裝下某種更加龐大的東西。比如說,一座城市。
“比如納施拉美。”他嘀咕了一聲。不過就算是讓整個納施拉美,連帶港口和周邊全都翻進去,也幾乎只能擦到邊緣。
他早些時候曾瞥見過這個洞。方圓大到不像是真的,然而……
誰也不知道它就在這。梅伊爾暗自想道。他并不蠢,不會把這話說出口。
他不可能冒險惹惱這幫人。不過,他對“人”的界定還真是寬松。這群人之中有些眼睛泛著幽深的淡紫色閃光,甚至整張臉上都爬滿了淡紫色的蜿蜒紋路,嘴里還一直小聲念叨著艾卡西亞……還有什么,虛空。
他不能回家。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的家還在不在。他也不能往別處逃,只能繼續向南。南邊的大地已一片灰茫,而那些以古老故事中的怪獸命名的生物在巖礫砂石間蠕動。
梅伊爾只能一直逃下去。只要他停下腳步,諾克薩斯就會找到他,然后殺了他,因為他出手打了一位官員。
“你是來看先知的嗎?”一個人問他。人群陸陸續續走進一片空曠地帶,有點像劇院的舞臺。在那個人襤褸的斗篷之下,他的皮膚在詭異地波動。梅伊爾還看到他嘴里有幾顆牙齒在自己動。
“是。”梅伊爾答道。他知道,這群邪教徒不可能讓他通過此地,除非參加一場他們的傳教。
那個人大笑起來。“那你是新來的!第一次來這座無名之城,和許多人一樣。有人為了找先知。有人什么也不找。反正都一樣。”他指了指自己的臉,他的臉在夜色中微微發亮。“別擔心,我的朋友。快了,很快了,你會懂的。先知會讓你看見。”
入夜時分的繁星帶著黯淡的睡意,不知為何比以往顯得更近,在夜空中冷冷地看著人們手中一盞盞簡易的燈籠。燈光之外是沙漠。沙漠之外是那個洞。
洞之外呢?自由。梅伊爾幾乎已經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恕瑞瑪正在從三個方向被吞并:北邊,諾克薩斯正沿著海岸線像腫瘤一樣擴散,無論是龐大的城邦還是幾十人的小農場都被一一征服。在古都,仙逝已久的皇帝阿茲爾,現在據說是又活了過來,正準備迎接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而在東南方……
也就是這里。這群人正在蠶食著東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