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在宮殿中巡邏的衛兵出現在轉角,經過他身旁,發出盔甲碰撞的聲音。恥辱之心讓他不愿正視他們。那扇門依然緊閉著。
“我記得冕衛元帥去了北院,總管大人,”其中一名衛兵說道,“正在指導增加布防。”
趙信在心里嘆了口氣,但嘴上只是咬緊了牙,向那名衛兵點頭致謝。
“大人……”另一名衛兵說,“無人責怪您的——”
“謝謝你,士兵。”趙信打斷了他。他并不需要他們同情。兩名衛兵一齊敬禮,然后繼續巡邏。
趙信轉過身,朝著那兩個衛兵來的方向,沿著回廊走向宮殿的北翼。緹亞娜·冕衛元帥雖然不在辦公室,但這絕不是緩期和赦免,只是將煎熬拖得更久。
他穿過一個懸掛著軍旗和條幅的大廳,駐足在其中一面旗幟下方——藍色的底面上繡著德瑪西亞的白翼利劍。這面旗是太后生前和她的貼身女仆一起親手縫制的,雖然有三分之一都被燒毀了,但依然是一件工藝精湛、壯美絕倫的作品。它曾在鹽尖山之戰中陷落,但嘉文國王御駕親征,為了奪回這面旗帶頭沖鋒,那時趙信就在他身邊。他們突破了上百名身著皮毛護甲的弗雷爾卓德狂戰士,才重新搶回旗幟,然后趙信成為了那個扛起大旗的人——即便火舌舔去了它的鑲邊,這面旗也依然迎風飄揚。那副景象扭轉了當天的戰局,讓德瑪西亞士兵重整旗鼓,拿下了一場奇跡般的勝利。在平安凱旋以后,嘉文拒絕修復這面旗幟。他希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會忘記它所代表的歷史。
趙信經過了一個小房間。這里位于冷僻的王宮角落,是一間幽靜的圖書館。國王曾經很喜歡在這里度過晚間的時光,遠離仆人和貴族們的叨擾。趙信曾陪國王在此度過許多個漫長的夜晚,共品濃烈的蜜酒,討論戰略和政治上的分寸毫厘,追憶早已遠去的年青歲月。
公共場合下的嘉文總是不茍言笑,老成持重。然而在這里,在他的心靈港灣中——尤其當酒杯見底、天色漸明的時候——他會笑到淚流不止,還會激情昂揚地講述自己的愿望和寄托給兒子的夢想。
又一陣痛苦碾過趙信。他意識到自己再也聽不到老朋友的笑聲了。
恍惚之間,趙信發現自己走到了訓練廳的門口。過去二十年間,他恐怕在那里度過了絕大部分的時間。那里才是真正的家,才是令他感到安然的處所。他曾與國王在切磋中度過不知多少時間。也是在那里,國王喜悅地看到皇子將趙信接納為家人。趙信在那里教授皇子劍術、槍術和矛術;在那里為摔倒的他拭干眼淚,扶他起身;在那里與他分享歡笑,慶功助威。
想到皇子的那一瞬,就像被刀插進了肚子。趙信失去的是人生的摯友,而年輕的嘉文失去的卻是父親。他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因難產而死,如今的他已成孤身一人。
趙信感到如鯁在喉,他正要繼續動身,卻有一個熟悉的聲響讓他駐足:一柄沒有開刃的劍砍在了木樁上。有人正在訓練。趙信皺起了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