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緩緩走進厚重的大門,一種煩悶欲嘔的感覺涌上心口。
一開始他并看不清是誰在里面。房間內環繞的拱廊和立柱似乎在故意遮擋那個人。劍刃擊打的聲音在他耳邊洪亮地回蕩著。
繞過一根根立柱以后,他終于看到是皇子正在舉著訓練用的重鐵劍對著木頭假人揮砍。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他的表情訴說著痛苦,招式狂放不定。
趙信在黑影中站定。年輕皇子的這副樣子令他觸目神傷。他很想走到他身邊,安慰他,助他度過這艱難的時刻,因為皇子和他的父親對趙信來說勝似家人。可是,皇子又怎么會愿意在這里看到他呢?他是國王的御前侍衛,然而現在他還活著,國王卻死了。
這種遲疑令趙信很不習慣,也讓他很不舒服。即使是在諾克薩斯的絞肉機角斗場里,他也從未有過任何猶豫不決。他搖搖頭,轉身打算離開。
“叔父?”
趙信咒罵自己的愚蠢,為何剛才不立刻離開。
他們當然不是血親,不過早在二十年前,從趙信開始為國王效命后不久,皇子就開始稱呼他“叔父”了。嘉文當時只是個孩子,也沒人糾正他。一開始,國王只是覺得很有趣,但經年累月,趙信與皇家的關系已經和血親一樣近,他也將國王的兒子視如己出。
他慢慢轉過身。嘉文已不再是孩子,他已經長得比趙信還高了。他的眼眶帶紅,眼圈發青。趙信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個無法入睡的人。
“皇子殿下。”他單膝跪地,深深低下頭。
嘉文什么都沒說。他只是站在那里,俯視著趙信,喘著粗氣。
“對不起。”趙信依然低著頭。
“是因為打擾了我,還是因為沒有及時護駕?”
趙信微微抬頭看去。嘉文正對他怒目而視,手里還提著訓練用的重劍。他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說清自己的感受。
“我辜負了他,”他最后開口說道,“也辜負了你。”
嘉文在原地多站了片刻,然后轉身走向房間墻邊的武器架。
“平身。”嘉文命令道。
趙信起身的同時,皇子向他扔去一把劍。他下意識地用左手接住,右手依然握著自己的長槍。扔來的是另一把訓練用劍,加了重量,磨平了刃。然后嘉文兇猛地揮起重劍,向他撲來。
趙信向后跳開,躲過這一擊。
“殿下,我覺得這不太——”他剛一開口,就被再次沖過來的嘉文打斷。劍鋒直沖胸口刺來。趙信用槍桿撥開,后退了一步。
“皇子殿下——”他說著,但嘉文再次出手,比剛才更加不留情面。
這一次是兩記連續的攻擊,一高一低。雖然嘉文拿的是訓練用劍,一旦命中也足以斷骨碎石。趙信不得不招架。他先是用側步和槍桿擋開第一擊,然后用劍接下第二擊。鋼鐵相撞的震感沿著他的手臂傳了上來。
“你去哪了?”嘉文大吼著,繞著他踱步。
趙信垂下武器。“您非得這樣不可嗎?”他低低地說。
“是。”嘉文怒火中燒,手中握緊了劍。
趙信嘆了口氣。“請稍等。”說著,他走到旁邊將自己的長槍放到一個武器架上。嘉文等著他,握劍的手松開又扣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