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在沙漠里是很珍貴的,但維考拉的煙黑廢墟提供了許多焦炭,可以大手大腳地添進篝火。當抽沙幫穿過城墻的斷壁,這座城就已是殘破廢墟,街道荒涼,空無一人。
沒人敢說究竟是誰夷平了這里,但他們在髓印商路上劫的俘虜講述了一些關于那些舊神的故事,說是他們的怒火把這座城市燒成了灰燼和琉璃。
拉茲?血須并沒有相信那些話,只是隨便聽聽。
在恕瑞瑪,故事能在綠洲里買東西,能換取篝火邊的棲身之位——故事是會成長的活物,每一次講述都伴隨著變化和扭曲。在口口相傳的途中,沒有哪個故事能免除細枝末節上的添油加醋,因為一個故事稍加夸張,就成了某個說故事人的獨創。
行走于黃沙之上的,沒有神,只有人和怪物。
抽沙幫既有點像人也有點像怪物。
他們是一群嗜血的戰士,騎著巨大的沙虎蜥蜴殺人越貨,可哈利塞的條條沙路是他們橫行斂財的去處,獵殺吟歌谷中的沙喀爾強盜團是他們的消遣。目前南邊開始降溫,他們的領騎獵手,蘇薩塞,已經帶領這支強盜團來到更暖和的北方,他們的獵物是那些前往大漠腹地尋找那座嶄新都城的商旅車隊。
這樣的商隊全都脂滿膏肥,商人、牧師、亡命徒、受騙之人列隊待宰。那些都是愚不可及的蠢貨,寧愿相信有某位古代皇帝揭棺而起,要奪回遺落的故國,也不愿承認那只是一場地震讓一座深埋地下的城市重見天日。
送上門的肥肉。
抽沙幫是擅長埋伏的掠食者,他們借著沙暴的掩護破空而出,在狂咬的利齒和亂刺的長槍中強取劫掠。任何反擊的人都會被大卸八塊,而束手就擒的人則會被投喂給他們饑腸轆轆的坐騎。
拉茲咧嘴笑著看向火光照亮的最遠處,那些被拴住的沙虎正在咂嘴、低吼。這種巨大的爬行類走獸滿口都是又長又鋒利的牙齒,身體兩側披著風吹日曬的堅硬鱗片。它們隆起的肚子幾乎垂到地面,飽經風沙侵蝕,一條條尾巴不停地掃來掃去,激起這座詛咒之城中堆積的塵埃。
廢墟里到處都潛藏著鬼魂,瀕死之人的殘響借著冷風飄過四散的碎石,墻上烙印的輪廓如同把影子畫在了上面。
這個地方出過事,而且不是好事。
蘇薩塞把一段屋頂梁丟進主篝火。一團火星騰上夜空,像一群螢火蟲一般,在強盜團首領面前盤旋飛舞。拉茲是個壯漢,但即使是他也很難舉起那根木梁。但那個帶著骷髏面具的瓦斯塔亞丟木梁就像扔樹杈一樣,偌大的重量對他非人類的體格來說不值一提。
拉茲望著那團火星,搖曳了片刻后隨即消失在黑暗中,似乎有一種壓迫感,就懸在不遠處。
“你往天上瞅什么呢?”阿奴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她身披厚重的鱗甲片,每邁一步都發出刮擦聲,她頭上頂著一撮緋紅色的長發,雙鬢剃得精光,汗珠粒粒可見。映著跳躍的篝火,她臉上的刺青反射出森森白骨般的光。
“飛舞的火星,”他說,“燃燒得如此閃耀,眨眼間就蕩然無存。”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