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寨門已被撞開,涌出的百余名水兵列成盾陣推進。盾牌相扣的聲響如悶雷,盾縫間伸出的長矛組成黑色荊棘,直逼甘寧面門。他卻不退反進,刀背猛磕最近的盾牌,借反震之力翻身躍上盾陣。水兵們驚惶抬頭的剎那,只見他銅鈴眼圓睜,刀光如狂風卷葉般掃過——盾牌破裂聲、骨骼碎裂聲、慘呼聲驟然混作一團,被劈開的盾牌碎片在空中翻飛,落進壕溝時驚起數只夜鷺。
"隨我沖!"甘寧足尖點地,如獵豹般竄向寨內箭樓。樓上火炮尚未架穩,便被他一刀劈斷炮架。滾燙的鐵炮砸在木板上,騰起的濃煙中,他望見寨后密林中晃動的旌旗,全綜已經率領大軍支援,甲葉摩擦聲已如潮水般涌來。
魯肅疾步上岸,靴底碾過水兵的血跡時滑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羽扇指向箭樓西側:"興霸!砍斷望樓繩索,焚其寨柵!"話音未落,甘寧已將火把擲向堆積的柴草。。
全琮部的先頭騎兵已沖至寨門,馬蹄踏碎的木板與火星齊飛。甘寧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刀背重重磕在身旁的望樓柱上,望著蜂擁而至的敵兵狂笑:"來得好!且讓爾等看看,錦帆大將的風采!"他身后,被火焰吞噬的水寨正不斷坍塌,斷裂的梁柱墜地時,驚起的灰燼與血霧在空中交織成網,將暮色里的青弋江染成一片猙獰的赤紫。
全琮的先頭騎兵隊撞入水寨時,蹄聲如鼓點般砸在燒焦的木板上。但眼前的景象讓校尉們驚得勒緊韁繩——坍塌的鹿角陣橫七豎八插在泥地里,斷裂的竹柵像鋸齒般撕裂馬腿,幾匹冒進的戰馬被壕溝里的尖竹刺穿肚腹,哀鳴著掀翻背上的騎士。騎兵陣列剛要展開,便被水寨內迷宮般的巷道與殘垣切割得七零八落,鐵甲碰撞聲里混著戰馬的驚嘶,活像一團被扔進滾油的亂麻。
"該死的!這鬼地方怎容得騎兵馳騁?"全琮在寨門處勒住青騅馬,銅盔下的面孔憋得通紅。他望見前方火光中,甘寧正揮刀劈開最后一道拒馬,錦帆賊們踩著水兵的尸體如猿猴般竄向密林,刀刃在暮色里劃出的光弧,竟比身后追兵的火把還要刺眼。
"將軍!那黑廝好生厲害!"副將指著混戰中心,只見甘寧一刀將落馬騎士的鐵槊劈成兩半,反手揪住另一名騎兵的腰帶甩向盾陣,被砸中的盾牌手連人帶盾滾進火堆,盔甲燃燒的慘叫驚飛了樹梢夜梟。全琮麾下的江東子弟雖悍勇,卻從未見過這般不要命的打法——錦帆賊們專砍馬腿、劈人肩,在狹窄巷道里閃轉騰挪如履平地,手中環首刀舞得潑水不進,反將笨拙的騎兵隊當成了活靶子。
"哪來的狂徒?"全琮猛地拔出佩劍,劍身撞在鞍橋上迸出火星,"給我圍!就算用尸體填,也要堵住這伙賊子!"命令尚未傳完,便見甘寧突然翻身躍上一棵斷樹,銅鈴眼掃過密林中晃動的火把,揚聲狂笑:"全子璜的騎兵就這成色?"他話音未落,身后十余名錦帆賊突然齊擲飛蝗石,沖在最前的騎兵紛紛中石落馬,驚得后排戰馬人立而起,瞬間將通路堵得嚴嚴實實。
此時魯肅已帶著親衛摸到寨墻缺口,羽扇指向西北方的蘆葦蕩:"興霸!借水路走!"甘寧應聲躍下斷樹,刀背橫掃砸倒兩名追來的長矛手,順勢抓住一名落馬騎士的披風甩向全琮。全琮揮劍格擋時,錦帆賊們已如黑色潮水般涌入蘆葦叢,腳踩爛泥的聲響混著水鳥驚飛的撲棱聲,轉瞬間便沒入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