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符寶聽得愣住,石榴紅裙上的珍珠瓔珞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她想起白日里橋上百姓望著馬超的艷羨而愛戴目光,又看看眼前董白眼中藏著的無奈笑意,卻是突然懂了馬超是個什么樣的人。
張琪瑛望著夜合花樹影在青磚上搖晃,忽然輕聲開口:\"董姐姐如此費心,大王可知?\"董白聞言失笑,指尖劃過石桌上嵌著的那顆珊瑚珠,那是白日里從紹車滾落的信物:\"他呀,只知在灞橋上當'糊涂蛋',哪曉得姐姐為了這幾進院子,早把工曹的胡子都磨白了。\"
張符寶忽然拉住董白的手,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才有的痕跡。\"姐姐若是累了......\"她話未說完,便被董白用帕子掩了唇,玄色披帛上的金箔在夜色里一閃:\"傻話,我們的夫君在外承受多少壓力,我們豈能讓內宅之事再讓他操心,自從長安驚變以來,我只要他好好活著,那種錐心之痛我再也不想體驗。\"
二人一左一右擁著董白,仿佛要給她力量,董白笑道:“妹妹們,連日趕路,辛苦了,你們先早些休息吧,我還要去找大王,看看這王府再怎么擴建呢?”
待安置好三位漢中剛遠道而來的女子,董白才拖過繡墩坐在馬超對面,玄色鑲金裙裾掃過地面,\"這下好了,\"她指尖敲著案幾上的鎏金茶托,\"原本兩個院子住得寬松,如今倒要學那皇城里的高門,把王府擴成迷宮?\"
馬超盯著碗中晃蕩的涼茶,喉結滾動卻不敢接話。他余光瞥見董白正在理順被風吹亂的披帛,忽然聽見董白冷笑一聲:\"你當真對張魯嫁女之事毫不知情?\"她的目光如冰錐般刺來,驚得馬超猛地抬頭,撞進她眼底翻涌的疑云。
\"白兒若不信,\"他下意識攥緊茶碗,青瓷涼意順著掌心蔓延,\"我此刻便喚來元直和文遠對質。李儒回消息時只說'天師府愿結盟好',何曾提過聯姻二字?\"話音未落,忽聽院外傳來蟬鳴驟止的悶響,似是被人擰斷了翅膀。董白望著檐角垂下的蛛網在風中輕顫,忽然起身走到廊下,指尖劃過廊柱:\"張衛那老小子抖得像篩糠,張符寶哭紅的眼可不是裝的。\"她頓了頓,轉身時發間玉簪墜著的符篆掃過馬超鼻尖,\"除了姑父那老狐貍從中作祟,還能有誰?\"
馬超猛地將茶碗摜在案上,涼茶濺出的水痕在錦緞桌布上洇成暗紋。\"馬休!\"他揚聲呼喊,廊下陰影里立刻轉出個身披玄甲的親衛統領,腰間佩刀在燈火下映出冷芒,\"帶上親衛,把長安城酒肆、李儒先生的府邸、包括驛站全翻一遍!\"他咬牙切齒,\"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李儒那廝給我拎來!\"
馬休領命退下時,靴底踏碎階前青苔,甲片碰撞聲漸遠。董白上前替馬超按揉緊繃的肩頸,忽然瞥見他腰側錦袍下透出的紅痕——那是白日里被自己掐出的指印,此刻在燈火下泛著可疑的潮紅。她指尖微頓幽幽開口:\"擴建王府的事,明日便讓工曹來丈量地基吧。\"她望著庭院中被夜露打濕的合歡樹,忽然輕笑出聲,\"只是不知那老狐貍躲在哪處,正看著咱們這兒唱戲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