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城頭的積雪被戰旗撕裂,公孫瓚手扶雉堞,望著城外蜿蜒的烏桓營帳。界橋之戰的傷痕尚未愈合,右肋的箭傷仍在隱隱作痛,但此刻他的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三天前,烏桓單于蹋頓親率三萬鐵騎踏破漁陽郡,此刻正將薊城圍得水泄不通。
\"將軍!袁紹大軍已過潞河!\"嚴綱的鐵槍重重杵在城磚上,震落一片霜雪。這位白馬義從的副統領雖在界橋一役中身負重傷,卻依然身姿挺拔,\"若此時調回冀州防線的兵力,潞河必失!\"
公孫瓚轉身時,玄色披風掃過城墻上的箭孔。城下,百姓們正推著裝滿石塊的木車穿梭,孩童們將收集的箭矢捆扎成束,就連老嫗也在縫制麻布甲胄。他忽然想起半月前,自己率殘部突破袁紹重圍,踏入幽州時的場景——那些百姓舉著殘破的旌旗,眼里既有劫后余生的恐懼,也有對他的期盼。
\"傳令下去,調田楷部三萬精銳即刻回援。\"公孫瓚的聲音如同冰棱,\"告訴他們,幽州的每一寸土地,都要流盡最后一滴血。\"
嚴綱急步上前,鐵槍在地面劃出火星:\"將軍!與袁紹對峙三月,好不容易穩住潞河防線,此刻撤軍...\"
\"袁紹要的是城池,烏桓要的是幽州人的命!\"公孫瓚猛然抽出斷劍,那是界橋之戰時被麴義斬斷的佩刀,\"你可還記得漁陽郡守的密信?異族所過之處,連孩童都不放過!\"他的目光掃過遠處易京樓方向,那里的防御工事仍在晝夜趕工,卻遠遠不及城外烏桓的營帳擴張得快。
當夜,三萬騎兵踏著殘月南下。公孫瓚站在城樓上,看著火把如赤龍般蜿蜒,耳邊仿佛又響起界橋之戰的鼓噪。那時的白馬義從如流云般馳騁,如今卻只剩疲憊的士卒與破損的戰甲。但當他望見城中百姓自發點燃的烽火,望見嚴綱帶領殘部在城頭豎起\"公孫\"大旗時,胸中的熱血再次沸騰。
三日后,烏桓的號角撕裂黎明。公孫瓚身披染血的銀甲,腰間斷劍折射著冷光。他身旁,嚴綱緊握鐵槍,身后是從冀州撤回的將士,以及自發上城的青壯百姓。當蹋頓的戰旗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公孫瓚振臂高呼:\"幽州兒郎聽令!今日,我們不為功名,只為身后萬家燈火!\"
戰鼓轟鳴,白馬義從殘存的銀甲在陽光下閃爍如星。公孫瓚望著天邊即將破曉的曙光,想起年輕時單槍匹馬擊退烏桓的歲月。那時的他鮮衣怒馬,如今卻滿身傷痕。但此刻,當他聽見身后百姓的吶喊,望見嚴綱眼中燃燒的戰意,忽然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為了不敗的神話,而是為了讓這方土地上的炊煙,永不熄滅。
潞河后方的袁紹軍大本營里,袁紹正用金絲鑲玉的酒樽啜飲溫酒。燭火在青銅博山爐上跳躍,將\"公孫瓚急調田楷回幽州\"的字跡映得忽明忽暗,酒液在樽中泛起細碎漣漪。
\"諸位,公孫瓚棄守潞河防線,究竟是何圖謀?\"袁紹將竹簡擲向鋪滿羊皮輿圖的長案,青玉鎮紙壓住幽州地界,\"烏桓鐵騎壓境在前,我軍虎視于后,他竟抽調主力北返,這步棋...\"話音未落,帳內已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