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萬方通行的令牌是他賜下的,但其實心中也覺得,過程就是如蘇川所說,主要是茅山祖師出手,才得以斬殺楊廣帝尸。
這么年紀輕輕,親手斬殺楊廣化作的僵尸,終究是有些讓人難以相信。
梓州刺史傳來的信報中也說明:天罡伏魔真人趙懷真懷謙遜之心,不領其功,才將所有功勞贈予徒弟蘇川。
所以到現在,他對蘇川的實力到底如何,還是有幾分懷疑。
不過現在聽到袁天罡這么說,也終于完全放下心來。
李世民立在桌旁,又抓住蘇川的袖子:“那此次斗法就交于蘇愛卿了,此戰于大唐極為重要,還請愛卿多做準備。”
“貧道必盡死力。”
見到李世民不顧禮儀的站在兩個道士中間,杜如晦悶頭喝著酒,口中喃喃:“國之大事,竟然求于方外之人,國事國何在,國將不國啊!”
旁邊的魏征為他續上一杯酒:“杜算盤,你激動什么?這些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又不是禍亂朝綱之徒。就算你請他們在朝廷當官,他們怕是都不愿意。”
杜如晦瞪著旁邊的魏征,反駁道:“你一個靠入夢之術蠱惑圣上的人,有何資格說這種話?”
魏征被這話嗆得咳嗽幾聲,將酒水噴到桌上,怒目看去:“你這貨,當真是不知好歹!”
不過只說了一句,臉上的怒意就全部散去:“算了,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世道如此,我等奈何。”
他在一次斷案之后,就知曉這世界上確有神明存在,只不過與人間少有往來罷了。
當神明一旦開始涉足凡間之事,就意味著很多事情即將失控,或許世道又要大亂了。
一想到這里,魏征心里也有些煩躁,不由得多飲了幾杯酒。
這世間才安穩沒多久,難道又要回到亂世?
看著上面意氣風發、雄心勃勃的李世民,喃喃自語:“陛下雄心壯志,盛世才剛剛開啟,怎會結束。”
“只不過陛下終究是年輕,恐怕我得多多勸誡,免得重蹈楊廣的覆轍。”
說定兩事,李世民的心情好了不少,宴會上頻頻找人喝酒,舞樂不停。
直到酉時,魏征微微頷首,放下酒杯。
推開面前盛著蔗漿的琉璃盞,象牙箸與瑪瑙碗相擊,發出清脆聲響。
趁著下一波舞女還沒上來,魏征走到廳正中,對著上位的李世民開口。
“陛下,酉時三刻了。”
魏征的聲音嚴肅,毫無醉意。
正讓樂師再給自己倒一杯酒的李世民,臉上喜氣洋洋,看著下方舞女的婀娜腰肢,嘴角不斷上揚。
魏征這一開口,場上音樂戛然而止。
李世民也沒想到他是什么意思,只得開口問道:“魏愛卿,這是何意?”
魏征躬身說道:“已酉時三刻,陛下當止樂就寢。朝會在卯時初刻,若此時仍縱情歌舞,明日如何早朝?”
李世民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臉色有些鐵青,明顯露出不悅之色。
但他還是開口說道:“今日幸得蘇道長這等絕世天驕助我,難道不值得多飲幾杯?”
魏征沉吟片刻,語氣沒有一絲猶豫:“飲酒傷身,今日既見天驕,陛下可私下賞賜寶物,好好安撫,而不應借此理由縱情享樂。”
李世民此刻面色陰沉,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水灑出一半,卻并未開口說話。
一直坐在李世民旁邊的尉遲恭,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魏征便罵:“魏征,今日陛下心情好,你這個掃把星就偏要出來找不痛快是吧。”
“陛下。”魏征再次開口,“這等佞臣之言,陛下萬不可輕信。”
“若每日聽此類奸佞之語,恐怕陛下也將變得如同隋煬帝楊廣一般,不知自省。”
尉遲恭一聽這話,雙目瞪如牛目:“你……你好你個魏征,竟然敢罵俺是奸臣!俺跟著陛下打仗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魏征對尉遲恭的痛罵毫無反應,只是再次躬身,說道:“時辰已晚,還請陛下迅速結束宴席,送蘇道長出宮吧。”
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尉遲恭不要再說。
他原本有些冒起的火氣,也漸漸壓了下去,聲音放軟,商量著說道:“今日是蘇愛卿首次進宮,其又曾斬滅楊廣,還要替朝廷與突厥斗法,就不能多飲幾杯嗎?”
魏征將身體弓得更低,說道:“《論語》云:‘不為酒困’,陛下欲效桀紂耶?”
這一句話出口,滿座文武大臣瞬間安靜下來。
將陛下比作桀紂,這和指著鼻子罵差不多了。
李世民面色也迅速陰沉下去,手中酒杯微微發顫。
杜如晦看到李世民臉上變化,緊張起身,對著上位拱手:“陛下,魏征無君無父,臣請斬魏征,以彰天威!”
旁邊蘇川本來還想看戲,沒想到杜如晦上來就請斬魏征,當即提起了精神。
這確實是伴君如伴虎啊,剛還在喝酒呢,這就要砍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