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騎乘的,無一不是色澤油亮、體型健碩的上等駿馬,每一匹都價值不菲,遠超十五兩白銀的估價,顯而易見,他們背后定有深厚的勢力支撐!
“弟兄們,動手!”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喊,潛伏于怪石嶙峋間、茂密林蔭后的匪徒們如同潛伏已久的獵豹,猛然間撲向了那群旅人。
“站住!全體下馬接受俺們的檢查!”老七郭風環聲如洪鐘,威風八面,他手持一柄雕飾猙獰的鬼頭大刀,橫亙在身形魁梧的狄尚杰之前,仿佛一尊不可逾越的守護神。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群旅人的面容皆稚嫩未脫,皆是未滿二十的青春少年。面對突如其來的威脅,他們非但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個個面不改色,眼神中流露出超乎年齡的沉穩與冷靜,這份鎮定自若讓周圍的土匪們無不暗暗稱奇,心生幾分敬畏。
為首人高馬大的狄尚杰并未立即回應老七郭風環的喝令,而是穩穩地坐在馬背上,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土匪們。他的臉上并未顯露出絲毫的驚慌之色,反而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與從容。
“諸位好漢,我們是水神教的,路經貴地請行個方便!”狄尚杰的聲音沉穩有力,回蕩在山谷之間。說著,狄尚杰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晃了一下又塞回到懷里:“這是我們水神教的信物。我們此行乃是為了送兩位身患絕癥的教眾回歸故里,還望各位能行個方便。”
周圍的土匪們見狀,不由得面面相覷,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宴景安也緩緩從暗處走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狄尚杰,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
“二哥,怎么辦?水神教是干啥的?”老四悄聲問道,顯然也被狄尚杰的氣場所震懾。
宴景安沉吟片刻,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這群年輕人身份不簡單,水神教,他略有耳聞。那是中原運河兩岸勢力龐大的組織,教眾多達幾十萬人,就連官府對水神教都不敢輕易招惹。不過雖然水神教勢力龐大,進了黑風嶺到了跑馬梁,他們也強龍不壓地頭蛇,不得不低頭。他看出這些年輕人并無惡意,不過僅聽一番言辭和那塊令牌也確實令人難以輕易確定其身份。
“你們為何要經過這條危險的山路?”宴景安最終開口問道,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那兩人是什么人?你們為何蒙面,不會是人販子吧?”
狄尚杰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這位當家的,實不相瞞,這兩位是我們教中的護法。不知怎的,一位得了天花,一位得了肺癆。這兩種病都會傳染給其他人,我們不得已才蒙起口鼻,選擇這條山路也是無奈之舉,只希望能夠盡快完成上峰指派的任務,早日安全返回。”
宴景安聞言,頓時捂起口鼻。但他也看出這伙少年郎并非惡意之徒。于是,他揮了揮手,示意土匪們讓出一條路來。
郭風環早已嗅到一絲脂粉味,眼睛盯著身材纖細、玲瓏凹凸的宇文順怡,流起了哈喇子,不懷好意地走上前去。
“老七,離他們遠點!”他見到郭風環想上前查看,立即喝止道。
郭風環嘿嘿一笑,輕佻地說:“二哥,你真信他?我可不信這套。瞧瞧這位小娘子,肌膚勝雪,細膩嬌嫩,模樣定是不凡,我得仔細鑒賞一番。”
這時,老四王牧目光落在宇文順怡那不經意間展露的一抹雪白頸項上,不懷好意地笑道:“老七的眼光果然獨到,這等姿色,我自然也不能錯過,得好好端詳端詳這位小娘子。”
宴景安目睹著兩名少年如軟體動物般掛在馬背上,姿態狼狽,心中暗自警惕。這年頭人心隔肚皮,這群看似純真的少年,實則身份難測,萬一真是潛伏的惡徒,今日便不能手下留情。于是,他并未出手阻止,只是冷靜地提醒道:“你們將口鼻捂住,小心肺癆和天花是會傳染的,咱們寨子可經不住這種瘟疫。”
“放心,我心里有數。”郭風環迅速撕下一塊布匹,謹慎地遮擋住口鼻,正欲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時,忽聞余樂傳來虛弱的呼喊聲:“哎喲……咳咳……誰來幫幫我,給我點水喝啊。”他的聲音中夾雜著劇烈的咳嗽,仿佛從深淵中傳來。緊接著,余樂竟奇跡般地緩緩抬起頭,那張臉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異常駭人,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雙眼赤紅如血,嘴唇腫脹不堪,上面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水痘,整張臉龐布滿了黃綠色的膿包,嘴角還掛著細長的血絲。然而,就在這恐怖之中,他竟對郭風環露出了一抹邪異至極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滿了不懷好意的挑釁。
郭風環嚇得怪叫一聲,猛地往后退去,同時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在場的眾土匪驚慌失措,紛紛驚恐地連連后退,場面一時之間變得混亂不堪。
與此同時,宇文順怡也努力地抬起了她沉重的頭顱,試圖從顛簸的馬背上解脫出來,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她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撕扯著肺腑,那纖細而雪白的脖頸上,映襯著一張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面龐。
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正欲靠近的王牧,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意,用顫抖的聲音乞求道:“這……這位壯士,請發發慈悲,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能……咳咳咳……能與夫君共赴黃泉……咳咳……”話語間,一抹鮮紅的血塊不慎從她的嘴角滑落,觸目驚心。
王牧見狀,心中大駭,連忙向后退去數步,雙手緊捂口鼻,急切地喊道:“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宇文順怡緩緩抬頭,望向那片遙遠而朦朧的遠方,眼中交織著絕望與不舍的復雜情感。她嘴角勾起一抹慘然卻又決絕的微笑,低聲吟唱:“夫君,愿來生我們能化作比翼鳥,不再受塵世羈絆,在天際間自由翱翔,相依相伴……咳咳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