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搖頭,似乎在感嘆歷史之教訓:“再者,臣妾雖身處深宮,不聞朝事,卻也知曉,朝中重臣如鄭錦、顧炎、孟北鳴等,皆為忠勇之士,國之棟梁。然則,忠勇之余,亦需有度,過猶不及。陛下身為萬民之主,需有自己的主張與決斷,不可被朝臣之意左右,以免失了君威,動了國本。愿陛下能以此為鑒,廣納賢言,卻不失主見,方能駕馭群臣,穩固朝綱,使我大燕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
“蘭兒,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錢元昭輕輕搖頭,眼神中透露出對幾位重臣的深深信賴:“鄭閣老是先帝時期的肱骨之臣,他忠心耿耿,為我大燕傾盡心力。而顧炎是江南文壇泰斗,孟北鳴是顧炎的學生,更是胸有甲兵,熟讀兵法,實乃難得的將才。今日……唉,朕只是有些憂慮,國家正值多事之秋,朕擔心他們過于激進,或會誤了國家大事。”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憂慮,不安地垂下眼簾,長嘆一聲。宇文順蘭見狀,心中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卻仍保持著溫婉的姿態,輕聲詢問:“陛下,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憂心?臣妾雖是女子,但愿為陛下分憂解難。”
錢元昭抬頭望向宇文順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開口:“蘭兒,你或許還不知曉,乾朝已對我大燕邊境發起了猛烈的攻勢。邊關烽火連天,戰報頻傳,形勢之危急,已不容片刻遲疑。朕深知乾朝兵強馬壯,而我朝軍隊歷經連年征戰,戰力已大不如前。若北方四鎮失守,瓜州再陷,乾軍鐵蹄必將來到玉龍江對岸,與建州隔江相望。
此刻,朝中意見分歧,鄭閣老、顧炎等主戰派堅決主張以強硬姿態抵抗到底,誓死保衛國土;而郭可盈、裴俊等則持相反觀點,他們認為我朝已元氣大傷,不宜再興兵戈,以免耗盡國力,將大燕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朕身為天子,肩負萬民福祉與國家安危,是戰還是求和,不能輕率決定,不可不慎。”
宇文順蘭聞聽此言,心頭猛地一顫,猶如寒風掠過靜謐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她強忍著內心的波瀾,輕輕自錢元昭溫暖的懷抱中掙脫,雙膝一曲,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跪倒在地,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奪眶而出,灑落在冰冷的地面,聲音中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凄楚與決絕:“臣妾有罪,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降旨責罰。乾朝,實乃臣妾血脈相連之娘家,而陛下身為乾朝之婿,他們此番舉兵相向,全然不顧骨肉親情,實乃大不義之舉。
然而,臣妾身為大燕之皇后,深知肩上責任重大,自當以國家大局為重,以萬民福祉為先,絕不敢因一己之私而荒廢國事,更不愿讓陛下為難。若陛下念及臣妾出身乾朝,恐有偏袒之嫌,臣妾甘愿陛下昭告天下,廢了臣妾這皇后之位,以正視聽,臣妾絕無半句怨言,只愿陛下能心無掛礙,專心治國,保我大燕江山永固,百姓安居樂業。”
宇文順蘭的一席肺腑之言,字字如泣如訴,句句飽含深情,不僅展現了她身為皇后所具備的深明大義與無私奉獻的精神,更深深觸動了錢元昭的心弦,一股溫暖而復雜的情感在他胸中激蕩。他急忙跨前一步,雙手緊緊環抱住宇文順蘭,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蘭兒,你這是何苦呢?你的一片赤誠之心,朕豈能不知?你哪里有罪?你本是尊貴的乾朝公主,屈尊下嫁于朕這位曾一度落魄的太子,朕心中滿是感激與珍視,又怎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你!”
回想起往昔落魄之時,錢元昭心中不禁感慨萬千。那時的他,孤苦無依,四海為家,哪里敢奢望此生能有如此身份顯赫、心地善良的大乾公主相伴左右?或許是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在風雨中獨自前行,但宇文順蘭的出現,就像是一束溫暖的光芒,穿透了他心中的陰霾,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她就是自己的依靠。
錢元昭滿含深情地凝視著宇文順蘭,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溫柔與堅定。他緩緩低下頭,輕輕地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蘭兒。”他喃喃低語,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飽含深情:“以后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無論遭遇何種風雨,朕都絕不會對你有絲毫的猜疑。你也莫要再妄自菲薄,認為自己出身乾朝便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記住,你我二人,既是夫妻,便是這世間最親密無間的人,應當彼此信任,相互扶持,共同面對一切。”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溫暖的陽光,穿透宇文順蘭心中的每一個角落,驅散了她所有的不安與疑慮。她感受到了錢元昭的堅定與深情,也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宇文順蘭抬起頭,臉頰上帶著淚痕,卻帶著最美的笑容:“陛下,臣妾明白了。從今往后,臣妾對陛下,永遠夫唱婦隨。”
“嗯。”錢元昭一把摟住她。
……
夜色如墨,深沉地籠罩著顧府,而后花園的水榭旁,一間密室卻燈火輝煌,照亮了四張堅毅且神情凝重的面容。鄭錦、顧炎、孟北鳴與王孝武四人圍坐在圓桌旁,茶香輕繞,卻難以驅散空氣中那股壓抑的緊張氛圍。
“宇文恪趁新帝登基之際,我們毫無防備,竟突然調轉矛頭,攻擊北方的四鎮與瓜州。他們擅長分割包圍,逐一消滅。我深恐已有軍鎮落入敵手,唐鵬在瓜州坐鎮,恐怕危在旦夕。”鄭錦率先發言,聲音沉穩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我們必須迅速商討對策,以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
顧炎眉頭緊蹙,目光深邃如潭:“乾朝此次來勢洶洶,瓜州作為玉龍江以北的重鎮,若真守不住,只能下令唐鵬率部突圍,南下退守玉龍江以南。畢竟,建州的安全才是我們的根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