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樂果斷下令,聲音沉穩有力:“上船!”
……
余樂袍袖獵獵,如一面戰旗般挺立于大船甲板中央。他抬手壓住被江風掀動的戰袍下擺,青銅護腕在夕陽下泛著冷光:“運河咽喉何在?”
周通單膝觸地,手指在甲板上劃出簡易河道圖:“稟大人,末將潛行南下時丈量過,距此八十里處兩岸較窄,最窄處不過三十丈。不過……此處相對水流較急。”
余樂聞言,唇角忽然斜斜勾起,眼角細紋里游動著狡黠的流光:“事不宜遲。傳令,即刻起錨北行。沿路裝載砂石,要壓得船吃水線沒過龍紋。”他屈指叩了叩船舷,橡木發出沉悶的回響。
“砂石?”周通抓著船舷的手指驟然收緊,青筋在麥色手背上凸起:“這般大船載重八千石,若裝滿壓艙物……”
“正是要它們沉得像江底老龜!”余樂突然俯身逼近,戰袍領口的銅釘幾乎撞上周通的護心鏡:“傳令各船:燕軍旗號半卷,弓弩、火銃手藏于二層箭窗。若遇江防營盤查,就說奉上命疏通河道!千萬不要給老子露出馬腳!”
“遵命。”
……
“咯咯咯……”
鐵釘啃噬木料的聲響混著夜梟嘶鳴,在漆黑如墨的江面上織成一張詭譎的網。三艘大船的龍骨正發出瀕死的哀鳴,桐油浸泡的船板在青石重壓下裂開細紋,如同老嫗臉上蔓延的皺紋。
余樂半截身子探進貨艙口,月光順著他的脊梁淌進艙室。棱角分明的石塊堆成猙獰山丘,每一道反光都像暗藏的刀鋒。當最后一塊青石滾入艙底時,整艘船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仿佛有只無形大手正把船體往江底按壓。
“收帆!右滿舵!”余樂的聲音像淬火的鐵釘扎進夜色。船工們赤腳在傾斜的甲板上狂奔,帆索割破手掌的血珠還未墜地,就被江風卷成細碎的紅霧。
當三艘大船終于卡死在運河咽喉處,船底暗礁劃破船腹的聲響,恰似惡獸啃斷獵物的喉骨。余樂單手扣住正在滲水的船舷,靴底已浸在漫上甲板的江水里,大聲下令道:“鑿!”
七、八條精赤上身的漢子應聲躍入墨色江水。他們口中銜著特制的三角鑿,腰纏浸油的麻繩,活像一群索命的水鬼。鑿刃撞擊船板的悶響從水下傳來,每一聲都震得余樂腳底發麻——那是巨艦垂死的脈搏。
“大人,小心!速速棄船!”周通突然拽住余樂的戰袍腰帶。一柄鑿子正從他們腳下的甲板冒出尖頭,混著江水的木屑噴泉般濺起。余樂這才驚覺江水已漫到膝頭,船樓正以可怕的速度傾斜,將漫天星斗都攪成扭曲的銀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