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一封封軍報和奏折堆積如山,無一不是壞消息。南桐城已被乾軍攻克,守軍全軍覆沒;水師在運河上差點被乾軍堵截回不來。瓜州的局勢,已經危急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錢元昭坐在龍椅上,目光穿過密集的雨簾,望向那遙遠而模糊的瓜州方向,但眼中卻滿是迷茫與憂慮。瓜州的局勢,正如這連綿不絕的春雨,讓人感到無盡的寒意與絕望。而鄭閣老北上抗擊乾軍,卻被困瓜州。這讓他不禁開始懷疑,鄭錦遠是否真的能夠力挽狂瀾……他不敢再往下想,那個念頭太過可怕,讓他無法面對。
大燕水師駐防在建州城外,玉龍江的碼頭,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擔憂。高興的是,這支精銳之師終于從乾軍的包圍中突圍出來,回到了建州;擔憂的是,瓜州的局勢已經危如累卵,他們難道不能順著運河水路一路打到瓜州,挽救瓜州于水火之中?
孟北鳴能夠在乾軍的圍攻下全身而退,讓錢元昭心生疑慮。孟北鳴是否真的盡了全力?他是否真的忠誠于自己?這些問題,如同春雨中的寒風,穿透了他脆弱的心理防線,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
錢元昭望著窗外的春雨,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焦慮。他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感到力不從心。
“皇上,您又在為瓜州之事煩憂嗎?”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錢元昭的思緒,是他的皇后,宇文順蘭。她正緩緩步入大殿,發絲上沾著一串串如同珍珠一樣的小水珠。
錢元昭緩緩抬頭,目光溫柔地落在宇文順蘭那擔憂而又深邃的眼眸中,一股莫名的暖流悄然涌上心頭。他輕輕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憂慮:“蘭兒,鄭閣老毅然北上瓜州,如今朕身旁,竟無人可共商軍國大計。孟北鳴突兀地獨自率水師歸來,朕心中實難安寧,深恐鄭閣老遭遇不測。倘若他真的無法歸來,朕這未來的路,又該如何走下去呢?”
宇文順蘭聞言,溫柔地握住錢元昭的手,眼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輕聲細語道:“皇上,臣妾雖對軍事一竅不通,卻也知曉戰場局勢瞬息萬變,難以預料。孟都督能在乾軍的圍攻中全身而退,已實屬難能可貴。或許,他確實已經竭盡全力了呢?”
錢元昭又一次無奈地搖頭,嘆息道:“人心真是深不可測,難以捉摸。朕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籠中的金絲雀,對于軍事與民政,一無所知。眼前這些堆積如山的奏折,都是顧大人代為批閱處理后,才呈送到朕的面前。至于軍國大事,更是完全依賴于顧炎、王孝武與孟北鳴等人的商議決斷。朕,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皇帝,根本無法提出任何有價值的見解。有時,朕不禁要問自己,這皇位,對于朕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宇文順蘭的眼神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她輕聲問道:“皇上,您覺得做皇帝辛苦嗎?”
錢元昭苦笑了一下,說道:“或許,真的不如當個逍遙自在的王爺來得輕松。朕如果像黎王那樣,只知享樂,恐怕會遭到天下人的唾棄。但朕若想做個勤勉的皇帝,卻又什么都不懂,實在是太難了!”
宇文順蘭溫柔地勸慰道:“皇上,未來的路還長,您可以慢慢學習。”
錢元昭再次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憂慮:“沒時間了。鄭閣老就像一棵擎天大樹,如果他倒了,大燕也就完了。朕恐怕只能做一個亡國之君,連累了你,蘭兒!”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宇文順蘭被雨水打濕的發絲。
宇文順蘭微微一笑,說道:“皇上,您何必如此憂慮。臣妾斗膽問一句,如果,臣妾說的是如果,如果有一天乾軍真的突破了玉龍江,兵臨城下,您是愿意顛沛流離,一路逃亡,還是愿意向乾朝乞和,保留一塊封地,讓臣妾陪您共度余生,白頭到老呢?”
錢元昭一怔,他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眼下的時局,的確應該未雨綢繆,想想下一步應該怎么走了。逃?天下之大,能往哪里逃?哪里能成為自己下一個藏身之地?難道要繼續假扮一位普通的百姓,東藏西躲,生活在不見天日的陰影中?蘭兒怎么辦?跟著自己顛沛流離,到處東躲西藏?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自己逃出皇宮一個人流落街頭,能挨過那陣苦日子。但蘭兒身為大乾公主,身份尊貴,怎忍心讓她隨自己一同浪跡天涯,承受這份苦難?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悄然升起——如果自己下詔退位,歸降乾朝,或許能換來江南百姓的安寧,避免他們陷入無盡的戰火與苦難之中。這,何嘗不是一件積德行善、功德無量的大事?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起。他又搖了搖頭,乾朝皇帝不會放過自己的,歸降乾朝意味著尊嚴掃地,性命拿捏在別人手上,到時候恐怕想和蘭兒過個普通日子都難,更別想和蘭兒廝守終身白頭到老了。
他可以舍去皇位,可以放下那份至高無上的權力與榮耀,但他無法割舍對蘭兒的深情厚意。這份情感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讓他內心備受煎熬。
宇文順蘭見他表情如此痛苦,眼中滿溢著深切的關懷與溫柔。她緩緩地將自己的手覆蓋在錢元昭的手上,那溫暖的觸感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抵他內心深處:“皇上,您心中有何顧慮?”
錢元昭欲言又止,眉頭緊鎖,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然而,宇文順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堅定與信任:“皇上,您曾見過永昌帝,難道還不了解他的為人嗎?皇帝哥哥他并非那種狹隘小氣、睚眥必報之人。他只不過承載了先帝之志,快速統一天下,早日結束戰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