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樂率領著浩浩蕩蕩的大軍,自隴川府向巴川府進發。
這條路,越走越崎嶇,越走越陡峭,這便是聞名遐邇的巴隴道。
巴隴道蜿蜒曲折,穿行于崇山峻嶺之間。
山道狹窄逼仄,兩側峭壁如削,天空僅余一線微光。
正值雨季,厚重的烏云低低壓在山巔,仿佛隨時要傾塌下來。起初是細密冰冷的雨絲,悄無聲息地鉆進將士們的領口袖管,帶來刺骨的寒意。
很快,這雨便失去了耐心,豆大的雨點挾著山風,噼啪作響地砸在斗笠、蓑衣和冰冷的巖石上,匯成無數渾濁的溪流,順著嶙峋的山石和陡峭的坡面奔涌而下。
天空那最后一線微光也被徹底吞噬,整條道路陷入一片昏暗的雨幕之中,水汽蒸騰,寒氣沁骨,每一步都踩在濕滑黏膩的泥濘里。
陽光?早已是奢望。
大軍行進在這被暴雨蹂躪的狹道間,不僅要艱難攀越陡峭濕滑的山路,更要十倍警惕被雨水浸泡松動的山巖可能帶來的山崩、滑坡等致命險情。
士兵們肩挑背扛,負重前行,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脖頸流下,與汗水混在一起,浸透了內里的衣衫,沉重的蓑衣如同枷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辛,仿佛在黏稠的泥潭中跋涉。
行進途中,暴雨的轟鳴也掩蓋不住不時有山石滾落的轟然巨響驟然響起,伴隨著士兵們被風雨撕扯得變調的驚呼,緊繃的空氣混雜著土腥和水汽,愈發令人窒息。
夜幕降臨,暴雨雖稍有減弱,卻轉為連綿不斷的冷雨,大軍無法繼續沿峭壁間的山道行進,只得在一處相對平緩的山坳中扎營休整。
營帳匆忙地依勢而建,泥水在腳下肆意橫流,連綿起伏的營盤在凄風冷雨中默然矗立,竟達十余里之長。篝火艱難地在雨幕中掙扎,發出噼啪的呻吟,映照著士兵們疲憊而濕漉漉的臉龐。
探子策馬而回,濺起一路泥漿,急稟道:“啟稟大將軍,前方二十里便是凌云關!此關本就易守難攻,今日屬下探得,
劉敏已增派重兵把守,工事亦見加固。如今更兼這連日暴雨,關前道路濕滑陡峭,非常難行,我軍若欲強攻,恐是難上加難!”
余樂站在帳簾邊,任憑濺入的雨滴打濕甲胄下擺,目光沉凝,聽著帳外淅瀝不斷的雨聲,片刻后道:“知道了。下去歇息吧。”
“傳令,召集全軍尉將以上軍官,冒雨前來議事。”他聲音不高,卻穿透了雨幕的嘈雜,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寒意。
帳內燭火通明,映照著肅立無聲的將官身影。綠水、黃水兩軍尉將以上軍官四五十人,按序鵠立,黑壓壓一片。
沉重的甲胄鱗光隱現,雖人頭攢動,卻不聞半分嘈雜,唯余鐵片輕磕與粗重呼吸之聲,在這闊大的軍帳中醞釀著無形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