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碩大的牛皮燈籠里跳躍,將中軍大帳內憧憧人影投在繪滿山川地勢的巨幅輿圖上。空氣里彌漫著松油、皮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鐵銹味,那是連日行軍滲入帳布的寒霜與甲胄的氣息。
帳外朔風呼號,卷起雨滴拍打著厚重的氈簾,更襯得帳內氣氛凝重如鐵。
大將軍余樂端坐在鋪著斑斕虎皮的帥案之后,身形筆直如松岳。他全身戎裝,一身裝扮凜然生威,清晰地昭示著統帥身份。
最外層罩著一件玄青色厚緞綿甲,甲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碗口大的黃銅泡釘,密密麻麻,森然排列,在燭火的映照下流轉著冷硬、厚重的幽光,仿佛凝固的鱗甲。
甲身胸前,一面锃亮如寒潭圓月的精鋼護心鏡居中高懸,鏡面打磨得光可鑒人,清晰地倒映著帳下諸將或焦灼、或沉思的面容,也映著案頭跳動的火焰,仿佛將戰場與籌謀都納于方寸之間。
雙肩之上,是兩塊形似狻猊吞口的精鐵護肩(掩膊),獸首猙獰,獠牙畢現,透著沙場上淬煉出的兇悍之氣。
雙臂雖未著全副護臂,但小臂處緊束著鑲嵌鐵葉的皮質臂縛,鐵片烏沉,邊緣帶著細微的磨損痕跡。
綿甲之下,隱約可見石青色錦緞蟒袍的立領和寬敞的袖口。那袖口并非尋常的箭袖,而是翻折下來,露出內里一寸許的雪白貂裘襯里。
蟒袍的前襟在綿甲對襟內若隱若現,四爪金蟒于云海江崖間翻騰的華貴刺繡在厚重甲衣的遮蔽下,只透出絲絲縷縷不容忽視的尊貴。
一條寬逾三指、嵌滿玄鐵獸首帶銙的牛皮鞓帶緊束腰間,將綿甲與蟒袍牢牢固定,更顯其猿背蜂腰,氣度沉凝。
帶銙被打磨得烏光內斂,獸眼處似乎嵌著幽暗的墨晶。
余樂并未戴盔,一頂鑲紅寶石一品武官暖帽置于帥案一角,帽頂那顆血紅欲滴的碩大紅寶石在燭光下流轉著懾人心魄的光澤,旁邊靜靜躺著一支單眼孔雀花翎,翎眼在幽暗中也難掩其華彩。
他此刻只是簡單地束著發,幾縷鬢發被帳內的熱氣微微濡濕,貼在棱角分明的臉頰旁,反而更添幾分不羈與剛毅。
他的目光沉靜,如同深潭,掃過帳下將領時,那身融合了華麗蟒袍、森冷鐵甲與實用佩刀的裝束,無聲地散發著如山岳般沉穩、如寒鐵般冷冽的統帥威嚴。
他微微傾身,手肘壓在攤開的軍報上,覆著鐵葉臂縛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低沉而規律的“篤、篤”聲。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帳外的風聲與帳內將領們粗重的呼吸,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燭火在他玄甲銅釘上跳動,在護心鏡中扭曲,將他剛毅的面容一半映在光明,一半藏于陰影。
“都說說吧。”余樂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在寂靜的帥帳中陡然響起:“凌云關,這‘難上加難’,該如何破之?”
他身上那混合著尊貴、力量與戰意的獨特裝束,在這一刻,仿佛與帥案、輿圖、乃至整個中軍大帳融為一體,成為了這肅殺夜晚,所有目光與希冀的唯一焦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