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樂目光沉靜如水，仿佛并未聽到這小小的交鋒。他銳利的視線依次掃過雅吉克的悍勇、唐鵬的清醒、博日格德的奇詭、李肅的工巧和陳云的務實。
帳內燭火將他玄甲上的銅釘映得幽光流轉，護心鏡里模糊地扭曲著將領們焦灼或沉思的臉龐。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余樂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浮議的穿透力：“攀崖、掘土……”他頓了頓，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覆鐵臂縛，發出低沉而壓迫感十足的“篤、篤”聲：“諸位所言，聽來皆是險中求勝的奇策，然究其根本，仍是懸于‘想當然’之上！”
他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仿佛要刺破這營帳的束縛，直抵那雨霧中的關墻：“懸崖之上，劉敏賊寇布置了多少暗哨？關墻之下，巖層走勢如何？地質可有薄弱之處？敵軍在暗處又埋藏了多少殺機？未親睹其險，一切計議，不過紙上談兵！”
他凌厲的目光掃過眾將，如同實質的鞭子抽打在每個人心頭：“此刻，誰能確鑿告訴本帥，有十足把握領軍破關？！”
帥帳內，死寂一片。
唯有帳外冷雨敲打氈布的噼啪聲，越來越急，如同擂在眾人心頭的戰鼓。
將領們屏息凝神，粗重的呼吸被壓抑到極限。那沉重的問話，像巨石般壓在每個人肩頭，無人敢輕易承接。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死死聚焦在余樂身上——這位掌控著全軍命運的主帥。
就在這時，余樂嘴角竟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他霍然起身，玄甲摩擦發出鏗鏘的金鐵之音：“走吧，各位。隨本將親赴關前，一探凌云關的真容！”
……
余樂的命令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帥帳中。“點起火把！”的吼聲還在回蕩，他已率先掀開厚重的帳簾，凜冽的濕氣和密集的雨點瞬間撲面而來。身后將領們如夢初醒，紛紛抓起早已備好的斗笠蓑衣，緊隨而出。
片刻之后，十余支裹著厚厚油布、勉強抵御風雨的火把在營門處點燃，昏黃搖曳的光暈在滂沱雨幕中艱難地撕開一小片模糊的光域。
沒有多余的話語，余樂翻身上馬，玄色大氅在風雨中獵獵作響。
雅吉克、唐鵬、博日格德、周通、李肅、陳云等核心將領以及數十名最精銳的親衛迅速集結，馬蹄裹布，兵刃暗藏，一支沉默的小隊在余樂的帶領下，如同一柄出鞘的短匕，悄無聲息地刺入濃墨般的雨夜，向著二十里外的凌云關潛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