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這遭瘟的賊骨頭!到底讓俺們拾掇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伙立刻扯著破鑼嗓子嚎起來,腮幫子上的橫肉都在得意地哆嗦!汗珠子順著他油亮的腦門往下淌,“啪嗒”砸進孫憲身下的血泥里,連個泡都沒冒。
“利索!”?旁邊立刻有人豎起大拇指,狠狠拍了下那壯漢汗津津的后背,兩張沾著血點子、油汗的臉,在昏沉沉的火把光底下,咧開嘴,笑得無比猙獰燦爛!
“千兩金子!足足千兩啊!夠咱們兄弟吃香喝辣幾輩子了!”?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年輕鄉勇,激動得嗓子都劈了叉!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快摳進肉里,好像那黃澄澄的金元寶就堆在眼前,唾手可得!對于這群泥腿子出身的漢子,這筆橫財,就是一步登天的梯子!
“嘿嘿,何止金子!”?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眼珠子卻賊亮的瘦子舔著干裂的嘴唇,半開玩笑道:“尉將!尉將的官帽子也該落到咱哥幾個頭上了吧?到時候騎著高頭大馬,披著锃亮的鐵葉子甲,回咱那窮山溝里溜達一圈……那可是衣錦還鄉的榮耀,嘖嘖!”?他嘴上戲謔,可那骨碌碌亂轉的眼珠里,分明燒著對權勢的貪婪火苗!想象著鄉親們敬畏的眼神,方圓十里的姑娘,想要誰誰敢阻攔?他咧著嘴,瘦削的胸膛都不自覺地挺了起來。
“對對對!是該好好喝頓大的!”?另一個漢子接過話頭,聲音卻陡然低沉了幾分:“就是…就是折在洞里的那幾個老兄弟…”?
他渾濁的眼珠子掃過地上那灘暗紅的血跡,喉嚨里像是堵了團破棉絮,后面那句“看不到了”終究沒吐出來。贏了,可也是拿弟兄們的命墊出來的。
“啰嗦什么!趕緊的,把這死沉的金疙瘩抬下山換錢!”有人不耐煩地催促。
“走嘍……!抬‘金菩薩’下山領賞去嘍……!”
眾人亂糟糟地應和著,七手八腳湊上去,像抬一頭剛宰殺的野豬,胡亂抓住孫憲那早已冰冷僵硬的胳膊腿兒。有人瞥見那身破爛血肉和暴突的、沒了神采的眼珠,心頭沒來由地一哆嗦,可這點微末的寒意,瞬間就被那千兩黃金和尉將官帽的灼熱浪頭,拍得粉碎!喧鬧聲、催促聲、夾雜著對未來的憧憬,塞滿了整個血腥的山洞。
……
洛縣,這座深嵌在莽莽群山中的古城,自古便是兵家必刃之地。城頭旌旗如林,在風中獵獵作響。城內街巷縱橫,商鋪林立,人聲喧騰,一副煙火繁盛景象。
近兩月來,此地已成漢水軍中樞。軍旗蔽空,甲胄映日寒光凜凜,戰馬嘶鳴不絕于耳。中軍大帳就設在縣衙深處,如同蟄伏的猛獸,俯瞰著這方被群山環伺的棋盤。漢水軍各部,如同楔入大山縫隙的尖釘,在茫茫林壑間穿梭不休,誓要將那該死的孫憲殘部連根拔起,還這亂世一個太平。
當皇甫瑞聽聞撫遠大將軍余樂正率軍經雛縣黃土嶺,順手蕩平一股草寇時,心中先是一喜:此人若肯助力,合圍孫憲豈不如虎添翼?然這絲喜意尚未爬上眉梢,便被冰冷的算計瞬間凍結——余樂若再立新功,自己這場苦熬兩月的剿匪大戲,風頭豈不是要被生生奪去?
此刻的都統大人皇甫瑞身披銀甲,甲面光可鑒人,燭火跳動其上,流轉著刺骨的寒芒。甲胄上繁復的云雷紋路,每一道都似蘊著天地間的威嚴肅殺,無聲宣告著他的權柄。腰間玉帶嵌寶,懸一柄蛟龍出海紋飾的佩劍,劍未出鞘,凜冽殺氣已透骨生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