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矛如林,矛尖寒芒點點,指向天際;厚重的塔盾邊緣閃爍著金屬的冷硬光澤,將隊伍包裹得如同移動的堡壘。他們沉默前行,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殘破的城池,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令人心悸的紀律與力量。
緊隨其后的,是宇文恪的王駕。
恭親王宇文恪身披一襲玄色織金蟠龍紋的精鋼魚鱗鎧,外罩一件深紫色、繡有四爪行龍暗紋的親王蟒袍,腰懸象征著征伐之權的九龍吞口寶劍。
他端坐在一匹通體漆黑、神駿異常的西域龍駒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并無驕矜之色,反而帶著一種近乎凝重的肅穆。
他深邃的目光,越過行進的重甲洪流,牢牢鎖定了城門內那片開闊地——靖海水師臨時錨泊的內港。
在那里,曾令七海震顫的燕朝無敵水師,此刻以一種令人心碎的姿態,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數百艘大小戰艦,包括那艘曾象征著無盡榮光的旗艦“靖海”號,全部落下了象征戰斗意志的巨帆。
曾經飄揚的燕字龍旗,此刻在桅桿頂端被緩緩降下,如同垂落的嘆息。所有戰艦的舷側炮門緊緊關閉,炮口如同沉默的巨獸閉上了嘴巴。甲板上,所有的水師官兵,無論將校士卒,皆卸甲棄刃,身著素色布衣,依照艦隊序列排列得整整齊齊。
他們低垂著頭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空氣沉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唯有海風拂過桅桿繩索的嗚咽,以及海浪輕輕拍打船身的低吟,訴說著無言的悲愴與臣服。
宇文恪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靜立在內港碼頭上那個孤獨而高大的身影上——孟北鳴。
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水師統帥,此刻也卸去了象征權力與榮耀的蟒袍與頂戴,只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式將領常服,腰間懸掛著一柄象征性的、未曾出鞘的佩劍。
他獨自一人,立于最前方,面對著浩浩蕩蕩涌入的大乾雄兵與端坐馬上的宇文恪。
陽光落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深刻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鬢角的白發在海風中微微顫動。他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不屈的礁石,但那份挺拔之中,卻蘊含著一種卸下千鈞重擔后的蒼涼與沉靜。
他的目光平靜地迎向宇文恪,沒有乞憐,沒有怨恨,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坦然,以及為身后這支艦隊和滿城生靈爭取生機的決絕。
宇文恪勒住戰馬,抬手示意。身后滾滾向前的重甲洪流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齊刷刷地停住腳步,動作整齊劃一,唯有鎧甲摩擦的鏗鏘余音在城門洞內回蕩。整個海州城,似乎只剩下了風聲、浪聲,和無數顆心臟沉重搏動的聲音。
恭親王宇文恪翻身下馬,動作矯健利落。他并未帶任何隨從,獨自一人,迎著無數道復雜的目光,緩步走向碼頭前端那孤峭的身影。沉重的戰靴踏在布滿碎石與泥泓的碼頭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在距離孟北鳴三步之遙處,宇文恪停下了腳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