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凝視著眼前這位曾令大乾水師深為忌憚的宿敵。那目光中,沒有勝利者的睥睨與施舍,反而充滿了軍人對軍人、統帥對統帥的深深敬意,以及一種對無敵艦隊終局命運的復雜喟嘆。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刻。
終于,宇文恪微微頷首,打破了沉寂。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孟北鳴耳中,帶著一種誠懇的尊重:
“孟帥。”
他用了對方舊日的尊稱,“久仰了。今日一見,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困守孤城,糧盡援絕,猶能使天下第一水師建制完整,士氣未潰,此等統御之力,非常人所能及。恪……深為敬佩。”
孟北鳴的目光迎向宇文恪,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卻不再是無波無瀾的死寂。
歷經昨夜靈魂的撕裂風暴,那份曾支撐他半生的“忠義”豐碑雖已化為齏粉,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卸下枷鎖后的蒼涼沉靜,以及對自己抉擇的坦然。他并未因對方的敬意而放松挺直的脊梁,那姿態依舊如同飽經風浪的礁石,只是少了那份無形的重壓。聽到宇文恪的話,他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仿佛是沉寂火山一次微弱的余震。他沒有立即回應,但那短暫的沉默并非抗拒,更像是對這份遲來的、來自敵方統帥敬意的審慎接納。
宇文恪仿佛感知到了這份沉默背后的分量,向前又踏了一步,距離更近了些,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拉家常的親近:“孟帥可知,如今我大乾水師總督之位,坐鎮東海,統御萬頃波濤者,是何人?”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孟北鳴深邃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正是令婿,余樂!”
孟北鳴的眼瞳猛地一縮!
余樂!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他竟然……成了大乾的水師總督?!震驚、錯愕、一絲被歷史洪流裹挾的荒誕感……還有那深埋在心底、從未熄滅的對于水師傳承的執念,如同潛流般洶涌翻滾。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腰側那柄象征性的舊劍劍柄。
這細微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劇烈震動。
宇文恪敏銳地捕捉到了孟北鳴的反應,他繼續誠懇地說道,聲音帶著一種發自肺腑的邀請:
“余總督常言,一身水戰韜略,根基盡承岳父大人所授。他常嘆海上風濤險惡,扶桑狼子野心日益昭彰,窺伺我華夏海疆之心不死。大乾雖國力日盛,然欲鑄就一支足以震懾四夷、真正無敵于七海的雄師,非有孟帥這般歷經滄桑、洞悉海戰精髓的老帥坐鎮指點不可!”
他微微前傾身體,姿態放得更低,話語的分量卻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