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眼刀過去。
裴恒當即收回了視線。
若不是當著月兒的面,他不好動粗。
眼前的這兩個人,早就被他打包甩進了樓底下的垃圾桶,拔都拔不出來。
哪里還容得下他們在這里蹦跶?
蘇禹琛的氣場陡然萎靡。
滄桑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
他垂著頭。
難得的喪氣。
“月月,看在我們是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給星星寫一份諒解書?”
蘇見月嗤笑一聲。
果然。
她就知道。
蘇禹琛來找她,絕對沒有好事。
“她也是你的妹妹啊!”
蘇禹琛想要打感情牌。
殊不知,蘇見月聽見別人一提起蘇見星,只會反感。
哪里會有感情?
“再怎么說,你們也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五年,這五年,難道就沒有培養出一丁點兒的感情嗎?”
蘇見月:“……”
她有時候,真的想撬開蘇禹琛的腦子,看看他的腦回路,跟別人,到底哪里長得不一樣。
他怎么像是被蘇見星下了降頭?
就是清醒不了呢?
“五年,我跟你們這群血脈親人,都沒有培養出半點感情,你問我,跟那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女,有沒有培養出感情?”
蘇見月直視著蘇禹琛的目光。
蕭玉祁宛若一座高昂的山。
屹立于她與蘇禹琛之間。
成為她最堅實可靠的屏障。
讓她有膽量,將埋藏在心里多年,始終未曾說出來的話,一次性說出。
“我也在蘇家住了五年,蘇先生,您和您的父母,跟我培養出了感情嗎?”
“開飯的時候,從來不會等我,上學也從來不會帶我一起,明明我和蘇見星同一天過生日,你們永遠都只會給她準備昂貴的禮物,等她挑完了,剩下的才會送給我。”
“蘇禹琛,你是不是以為,我應該對你們蘇家,感恩戴德啊?”
生而不養,或許是因為他們不知情。
蘇見月可以理解。
但明明她已經回了家,那個與她血脈至親的家,為什么,她還在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呢?
一度,蘇見月不停地自我否定。
是不是她不夠好,不夠努力,所以,爸爸媽媽和哥哥才會看不到她的存在?
只要她乖巧懂事,努力學習,善待所有人,總有一天,自己的親人會接納她,喜歡她。
她終究是太天真了。
從始至終,不論生活在哪里,她都是多余的那一個。
后來,她想明白了。
實在融入不進去的圈子,她就不去。
確實不喜歡她的人,她也不必喜歡。
“十八歲那年,我一個人搬出去住的時候,你們只會對我冷嘲熱諷,有誰關心過我一句,我要在哪里落腳?靠什么生活嗎?”
沒有。
他們只會說:隨她去,看她離了蘇家,能活成個什么人樣兒?
所有人都忘記了。
她并不是靠著蘇家的養育長大的。
“現在,我在住院,從進門到現在,你有沒有問過我一句,我的病情如何?如果,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蘇見星,你又會怎么做?”
每一句質問,都像是一場災后余震。
蘇禹琛心臟不停縮緊。
這些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確實,在此之前,他也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連串的問題。
他踉蹌地后退一步。
臉色看起來,比蘇見月這個病患還要慘白。
蕭玉祁坐在了蘇見月的床邊,半摟著她瘦弱的肩膀。
給她無聲的安慰和鼓勵。
他想。
若是,他能早一些遇到月兒就好了!
指腹在蘇見月的肩頭摩挲。
蘇見月其實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么難過。
那些話說出口。
相反,她的心里,竟然暢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