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到現代的話說,正確的破題思路就是譴責不務正業,好逸惡勞,還想著在妻妾面前裝逼的渣男。
話說起來雖然簡單,但按照余寧的理解,制藝中的破題一定要從微言大義這個角度去破,一定要拔高境界。
那么用圣人之言進行破題的話,應該從哪里入手呢?
正常講,正確的破題方法應該是引用《論語·述而》里的一句話破題,孔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但余寧覺得,要是這樣破題,很容易像清談中反感的一樣拾人牙慧,令人不喜。我要爭一下解元,絕不能跟別人走一樣的路,落了下乘。
那么,我要如何破題,才能繞開孔圣的這句談富貴的千古名言,闡述出自己想說的觀點呢?
遠處傳來了隱約的哭聲,顯然有才子因為摸不透題目的含義絕望哭泣。對此余寧雖然同情,卻也無能為力。科舉這東西只能靠自己,當真是千軍萬馬過一座獨木橋。
余寧搖了搖頭,拋開雜念,皺起眉頭,仔細思索。
想要寫一篇好制藝并不難,但想要不落窠臼,寫出自己的觀點來,則是難上加難。
余寧坐在那兒,微微嘆了口氣,舉起前方的水杯喝了一口,閉上了眼睛。
不急,還有的是時間。
其實儒家幾個圣賢中,每個人對于富貴的看法都不同,在孔子看來,富貴可以求,但要有原則的求。孔圣年輕時便有這樣一句名言: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
而孟子似乎對富貴有種天然的不喜歡,這從《孟子·滕文公下》那句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中便能看出來。
至于亞圣荀子……他似乎崇尚性惡論,對富貴的觀點是:貪圖富貴乃是人的本性。
余寧想著想著,忽然豁然開朗:“我懂了!”
余寧沉吟了片刻,提起筆來,揮毫寫道:“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然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幾希矣。”
這句用來破題的話出自《荀子·榮辱》,下半句話則來自于《孟子》,兩句圣賢之言結合在一起,猶如灰蒙蒙的天空陡然撥開云霧,一下霍然開朗。
余寧的經義上,一寸才氣悄然升騰而起。
一寸即是出縣,這也意味著,余寧的這篇制藝剛剛寫了兩句話,才氣就已經穩定在了出縣水平。
破題堪稱完美,接下來是承題,按照王弼的話說,做制藝要鳳頭、豬肚、豹尾。
現在鳳頭已成,承題則要如同豬肚,貴在飽滿。要用五六句話將破題引申開來,必須要言之有物。
余寧沉思了片刻,決定從君子和小人兩種方向來分別闡述對富貴的追求。
其中亞圣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無疑便是自己口中的君子典型。
余寧眨了眨眼睛,揮毫寫道:“然顏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誠,飲一瓢以求其志,確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堅之可尚,忘鉆仰之為勞,任重道遠,竟莫之致……此君子之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