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兵卒散去,羊兒們全然沒有危機意識,喝飽了水就在河岸的鵝卵石間,尋起了翠綠的雜草,啃食起來。
一身粗布麻衣的阿魯臺,靠坐在一塊巨大的灘石之上,掏出了隨身的剔骨小刀,削著一根風干羊骨上的肉片,拋給那兩條聽話的牧羊犬當獎賞。
至于朱高煦,一直手握出鞘長刀站在一旁,只要眼前的老人露出絲毫異樣,他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他的頭顱,翻身上馬沖殺而走。
“漢王殿下,老朽知道你和馬哈木家的小崽子有些來往。那崽子給老朽當過家奴背過鍋,算是有點了解,怎么說呢,他比他爹有本事,是個大才。那年就不該看在他母親面上,放他回去的。”人這一生,多少都有些憾事,阿魯臺也不能免俗。
“我記得你有買賣,而不是牢騷。如果說得讓本王不高興,你的腦袋,我還是會帶走。”朱高煦不悅道。
“嘿嘿,不好意思,人老了話也多。這就聊些正事,我已得知馬哈木求得你爹派兵刺殺本雅失里。你深入臚朐河畔,也是謹防我援軍去救。但老朽可給漢王一個承諾,即便你們把本雅失里大卸八塊,老朽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傳國玉璽也不在那里,在這。”
阿魯臺說著,隨手從懷里掏出了那塊玉石,就跟丟垃圾一樣地隨手拋給了朱高煦。
這拳頭大小的寶貝,由成吉思汗流傳下來,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代表的是韃靼無上的權力。
“玉璽,真貨?”朱高煦看著底部鮮紅的印章,這寶貝曾經讓多少權貴向往不已。
“一塊石頭,沒什么好稀罕的。大元到今天紛紛擾擾數百載,曾經半個天下的疆土,而今剩下的也就這么點破爛玩意。放不下它,就拿不起自己。漢王拿去吧,就當老朽的見面禮了,你大可說成馬哈木的獻禮,以免引你父皇猜忌。”阿魯臺思考何其嚴謹。
“這份大禮,要本王如何還?”朱高煦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等王爺得償所愿,所派人馬誅殺本雅失里后,老朽自會派使節納貢,求刻金熔酒飲盟約,享永世安寧。”阿魯臺所言之儀式,乃韃靼最高之誓言,如有違反,即便死了也無法獲得長生天原諒,永世不得超生。在鬼神還管用的時代,這比大明的對天發誓更有約束力。
“你想要什么?”朱高煦依舊不明。
“還請大明圣上開恩,將吐蕃各藩王衛所隸屬于老朽,這樣我也可保大明西北再無戰事或叛亂之禍。”阿魯臺說著拿起了羊骨,自己撕咬起上面的肉干來,不管多硬,都要咽下去不可。
“老家伙,你心夠深的。吐蕃緊鄰瓦剌腹地,由南向北便可長驅直入,你是要捅馬哈木的心窩子啊?”朱高煦自然明白阿魯臺的心思。
“哈拉和林又何嘗不是我韃靼的心窩子,但它太緊靠瓦剌屬地,馬哈木早就虎視眈眈。我有勸過可汗放棄都城,他卻言馬哈木是其姐夫,不會落井下石。這種眼光的可汗,不要也罷。”阿魯臺本就是擊殺了鬼力赤可汗,親輔本雅失里上位之人,自然也能再輔他人為汗,這不重要。
“我不管你們打生打死,允了你,我能有何好處?”朱高煦可不覺得送塊石頭回去給父王墊桌腳,就算是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