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聽起來或許很荒誕。但是,我必須要講,因為你是唯一可能救我的人了。”他認真地盯著胡桃。
“我會認真聆聽,但不一定完全相信你……”
“你會聽,這就夠了。”
楚門搬過一個凳子,和她面對面坐著。
“其實我漸漸回想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我們一大早抵達拉森菲特獵場,勞伯舅舅說他打傷了一頭大角麋鹿,縱馬去追,杰倫騎士陪我和史蒂夫在湖邊散步,可是沒走幾步,突然有人說勞伯老爺的馬被那頭鹿頂破了肚子,重重摔在地上,杰倫急忙回去查看情況,這時湖邊只剩我們兩個人。”
“只有你們兩個人?”胡桃皺眉,“其他護衛呢?”
“被史蒂夫支開了。”楚門道:“然后,他就對我發動了襲擊。”
“什么?”胡桃驚得叫出了聲。
“沒錯,他就像瘋了一樣,眼里冒出紅光,光芒就比鮮血還要粘稠!他變得力大無比——哦他本來力氣就很大。他把我浸在水里,看樣子要淹死我,于是我拼命掙扎,大聲呼救,他似乎忌憚我這樣做,立即掏出那一節木錐,扎進了我的胸口……再后來的事就很模糊了,史蒂夫或許覺得我已經死了,就匆忙逃走。我記得自己灌了好幾口水,湖水辛辣,帶著腥味,仿佛煮沸的辣椒水,但正是那東西給我力量,讓我掙扎著回到岸邊,徹底暈過去……”
說完,他望著胡桃。
“勞伯和史蒂夫的母親是親兄妹,一直走得很近,史蒂夫失蹤后他也消失了半個月,再次出現時,立馬幫法瑞斯教士長找到了女巫……這一切太蹊蹺了,我毫不懷疑,接下來會有來自女巫的線索指向我……甚至,甚至法瑞斯教士口中‘偽裝蟄伏的惡魔’就是我!”
“可你為什么一開始不這樣說?”
“我本來有這個打算,可你認為法瑞斯教士長會信嗎?”楚門反問:“我告訴他史蒂夫是惡魔,試圖殺死我但失敗了,然后在勞伯的幫助下潛藏了起來……他會給我編的故事點個贊嗎?”
“法瑞斯舅舅他——”
說到一半,胡桃突然語塞,她想起法瑞斯昨天一反常態的偏激,頓時有些拿不準。
這還有什么拿不準的……她都半信半疑,何況本身就很討厭楚門的法瑞斯。
在惡魔這件事上,法瑞斯從來都是寧殺錯不放過,他能妥協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忤逆……
“你說圣殿的典籍里從未出現過我這種特例,是真的從未出現,還是‘沒有被記錄在案’?有多少人會和你一樣對這種事‘深究’?試想一下,假如沒有杰倫騎士以你為人質阻撓,讓我被抓進圣殿的審判室,我所說的話還有用嗎?‘正義的圣殿教士長’會相信我的鬼話嗎?
“不會,他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這一點沒有異議吧?”
胡桃沉默了,這個善良的牧師少女正在遭受一股質疑思潮的洗禮。
她開始想,法瑞斯叔叔過去的做法是否過于粗暴……是否真的冤枉了無辜者……
“可……可你的兄長為什么要殺你……假如他是惡魔,又為什么會受傷……”
“他殺我,是為了繼承權,這是骯臟的貴族游戲。”楚門答道:“至于他為什么受傷,為什么逃跑,這就是你們要調查的部分了。無論怎樣,只要我與惡魔扯上關系,就一定對他有利,這既能洗脫他的嫌疑,又能讓我喪失繼承權……”
“假如他死了……”
“那也能給他一個清白,并讓我陪葬。因為‘惡魔’是我,你們甚至不會去懷疑一個‘死人’。”
胡桃皺著眉頭,楚門告訴了她太多猛料,一時間陷入了重重糾結。
猜疑的種子已經埋下,楚門沒有繼續催促她,而是苦笑:“胡桃小姐,我沒打算讓你立即相信我,只是想在自我辯解前說出真相,這樣顯得更有說服力。假如——我是說假如,事情發展成最壞的結果,我希望你仍能像昨天一樣,站在‘真相’一側,不放棄嚴謹的邏輯推理……我無意詆毀法瑞斯教士長,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存在偏見……”
“我會的,我會站在真相這一側。”
胡桃堅定道:“但如果我發現你在騙我,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送上火刑架。”
“那就再好不過了,”楚門微笑道:“我相信艾加會指引你找到真相,還無辜者一個清白。現在,我們出發吧。”
兩人一前一后出門,胡桃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頭巾不知何時落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