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任之將軍呢?”
“他麾下的流云騎可曾突圍?”
他聲音發顫,指甲摳進掌心。
“云將軍……云將軍的披風真好看……金線貔貅在火里……在火里跳舞……巫天生的開天斧……劈開他頭盔時……貔貅的眼睛……眼睛在流血……”
但此時偏將突然詭異地笑了,嘴角咧到耳根。
楊廣踉蹌后退,撞在親衛身上。
宣明騎的統領眼疾手快扶住他,卻覺手底觸到片冰涼——殿下渾身抖如篩糠,哪還有半分方才的意氣風發?
“殿下,當心有詐。”
“這潰兵瘋瘋癲癲,怕是中了南蠻巫蠱……”
此時楊廣身后的這個統領也被驚得有些六神無主,只能低聲道。
“讓他說!”
“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楊廣甩開攙扶,靴底血泥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跡。
“國公爺……國公爺不知所蹤……”
偏將突然抓住楊廣戰靴,斷臂處白骨森森。
“云將軍……云將軍斷后……三千曉果軍……外加三千宣明鐵騎……現在……現在只剩……”
他喉嚨里發出“嗬”的一聲,獨眼瞳孔驟然放大。
楊廣僵立當場,看著這偏將在自己腳邊化作具尸體。
晨風卷來血腥氣,他忽然彎腰嘔吐,穢物濺在金絲履上,與鮮血混成污濁。
宣明騎的精銳們面面相覷,他們護送的哪里是去搬救兵的國公次子?分明是個被噩耗擊碎的琉璃人。
“殿下!”
統領欲扶又止,只因楊廣突然踉蹌著奔向道旁枯井。
井臺爬滿青苔,他扒著井沿往里看,倒影里的人面色慘白如鬼,發冠歪斜,金絲軟甲沾著嘔吐物,哪還有半分國公之子的儀態?
“假的……都是假的……”
“父帥用兵如神,姜臣、云任之二位將軍勇猛異常,怎會敗給南蠻蠻子?定是這潰兵被反賊收買,來亂我軍心!”
他突然狂笑,笑聲驚飛井底寒鴉。
統領使個眼色,兩名親衛上前要拖走偏將尸體。
話音未落,官道盡頭又傳來急促馬蹄聲。
楊廣猛地轉身,卻見十數騎潰兵正朝這邊奔來,當先那人左腿齊根而斷,血水在馬背上拖出條蜿蜒血路,右手倒提著柄卷刃的橫刀,刀尖還掛著半截腸子。
“殿下!是二殿下!”
潰兵中突然爆出哭喊,那斷腿校尉渾身劇震,竟從馬背上滾落,在青石板上摔出沉悶聲響。
楊廣瞳孔驟縮——這人胸甲上同樣刻著“曉果”二字,是父帥親軍標識!
“末將曉果軍第七營校尉陳九,叩見殿下!”
那人以手代腳,拖著殘軀挪到楊廣腳邊,斷腿處白骨森森,血水在青石板上匯成小溪。
他身后潰兵紛紛下馬,個個帶傷,有個小卒半張臉被火藥炸得焦黑,此刻正用僅剩的獨眼望著楊廣,喉間發出古怪的聲音。
“陳九?”
楊廣后退半步,靴底踩到團軟物,低頭竟是顆眼珠,瞳孔還映著曉星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