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懇請主公允準叔大與橫州高大人、狄大人面談。”
張居正說著自袖中摸出封火漆密函,函口朱泥印著“稷下急遞”四字。
“這是稷下學子連夜擬定的《乾橫兩州互市條例》,其中關隘要塞、稅賦厘金皆有詳述……”
蘇夜執起密函,但見其上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倒像是群螞蟻在啃食桑葉。
“叔大啊叔大,你倒是會順桿爬,這才剛掌乾州,就惦記上橫州的錢袋子……”
他忽然輕笑出聲,震得殿前銅鶴香爐嗡嗡作響。
“我答應了,叔大且去忙吧。”
“本公還需要去會會那些'忠于大乾'的老臣。”
蘇夜忽地執起純鈞劍,劍尖指向殿外天際。
“記得給狄仁杰捎句話——本公在乾都,等著看他的《乾州律》。”
他忽然轉身,伽楠香混著血腥氣交織成網。
...
秋陽斜斜地掠過皇城飛檐,在青石板路上灑下一片碎金。
蘇夜踩著滿地槐花緩步而行,白袍下擺掃過朱紅宮墻,驚鯢抱劍跟在三步之外,玄鐵護腕與漢白玉欄桿相擊,叮咚聲驚得檐角銅鈴亂顫。
“鎮國公萬安——”
轉過垂花門時,忽聽得前方傳來刻意拖長的唱喏。
蘇夜抬眼望去,但見大乾前任六部尚書之一的王崇禮正躬身立在丹墀之下,官袍下擺沾著片枯葉,懷中還抱著摞比腦袋還高的奏本。
這老頭倒是挺幸運了,因為身為前任六部尚書府緣故,本身又是一把老骨頭,黃巾軍就怕他半路嘎在路上了,倒是讓他留了下來。
只不過這老兒一開始還是一幅古板的樣子,如今卻笑得滿臉褶子堆成菊花,活像只捧著松子獻寶的松鼠。
“王尚書這是要去哪處當值?”
蘇夜指尖拂過腰間的純鈞劍,金絲纏就的十二時辰紋在陽光下流轉如星河。
王崇禮忙不迭將奏本換到左手,騰出右手虛引。
“下官正要去工部核驗皇陵修繕銀兩,這……這便不擾鎮國公雅興了。”
說著就要側身讓路,卻不料懷中奏本嘩啦啦散落一地,最上首那本恰好翻開在“昆佑郡賑災款撥付”一頁,朱批墨跡未干,赫然是蘇夜親筆所書“準”字。
驚鯢上前半步要幫著拾撿,卻見蘇夜輕笑搖頭。
“鎮國公明鑒!下官……下官絕非有意窺探機要,實是……實是這奏本自己……”
伽楠香混著檀灰的氣息漫過鼻尖,王崇禮渾身一顫,突然撲通跪地。
“王尚書當心臺階。”
蘇夜漫不經心拂開擋路的竹簡,白底黑字的“賑糧摻沙”四字在官靴下若隱若現。
待行出十余步,忽聽得身后傳來重物墜地之聲,想是那老兒嚇得摔了玉帶鉤。
玄武執锏的鐵甲衛士列隊經過時,驚起道旁梧桐樹上棲著的寒鴉。
“你說這滿朝文武,有幾個真不知大乾氣數將盡?”
蘇夜望著鴉群撲棱棱飛向皇城東市方向,忽然輕笑出聲。
驚鯢默然,她太清楚殿下為何發笑——方才王崇禮跪地處,青磚縫隙里還嵌著片新鮮茶葉,分明是御茶房專供的碧壺春。
現在連九卿重臣都敢偷喝皇上茶葉度日,這大乾江山,可不就是個繡著金線的破篩子?
轉過文華殿,忽見十數名武將簇擁著個緋袍官員迎面而來。
那官員生得豹頭環眼,正是乾都四門其中北城門的守將趙德勛,因為北城門不是黃巾軍主攻的城門的緣故,倒是讓他在乾都被破的時候撿了一條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