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醒醒!”云韻攥著繡金衣袖的手微微發抖。
她分明聽見兄長在酒醉時呢喃著“傾云”二字,這讓她想起昨日在御花園撞見四哥凝視姜雪背影時,那抹來不及藏起的灼熱目光。
晨霧未散,姜雪正倚在紫檀榻上教幼子辨認玉佩紋樣。
經過江太醫調理,她雙頰終于透出些血色。
聽聞云韻求見,她將翡翠雙鸞佩輕輕扣在案幾上:“帶她去西暖閣候著。”
云韻盯著鎏金漏刻里流動的細沙,當第八顆銅珠墜入玉盤發出脆響時,珠簾外終于傳來環佩叮當。
姜雪裹著銀狐氅衣款款落座,指尖還沾著方才逗弄孩兒時染上的桂花蜜香。
“本宮聽聞南疆進貢的雪參最能安神。”
云韻示意侍女呈上錦盒:“四哥昨夜為著長公主的病情,險些飲空了整個酒窖呢。”
她緊盯著對方低垂的睫毛,試圖從那片顫動的陰影里捕捉端倪。
姜雪輕撫茶盞的手頓了頓,青瓷蓋沿與杯身相碰發出清越聲響:“四殿下倒是與駙馬有幾分相似,都愛把關切藏在酒里。”
她忽然抬眸淺笑,眼波流轉間已換了話鋒:“聽聞公主擅琴,改日可愿為本宮彈奏一曲《鳳歸云》?”
云韻的試探如同撞在云錦上的銀針,看著眼前人滴水不漏的模樣,她突然想起昨夜四哥醉倒前那句破碎的囈語:“那年城樓初見,你紅衣獵獵……”
姜雪輕撫茶盞邊緣,鎏金護甲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公主若去市井探問便知,前些日子本宮蒙難,正是四皇子保住了皇室血脈。”
她忽然傾身向前,云鬢間的九鳳銜珠步搖微微顫動:“何況四皇子與我早逝的皇兄……簡直如同鏡中雙影。”
云韻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那個在雪夜教她馴鷹的冷峻少年,如今竟為異國公主涉險。
昨夜醉酒時他呢喃的“云卿”二字,此刻化作毒刺扎進心口——定是這妖婦用了下作手段惑人心智!
“乾國最重男女大防,殿下這般與四哥往來……”
云韻話音未落,突然被珠玉相擊般的笑聲打斷。
“禮法?”
姜雪廣袖拂過案上《女誡》,金線繡的翟鳥振翅欲飛:“本宮十四歲代天子批紅,十六歲開府建牙,禮法于我不過是掌中玩物。”
她忽然壓低聲音,如同分享秘密般輕笑:“若我想改,明日三從四德便可添作五從六德。”
云韻踉蹌后退半步。眼前人分明穿著繁復宮裝,卻似執劍立于云端的戰神,朱紅裙裾翻涌如血色山河。
駙馬二字剛到唇邊,便被迎面擲來的玉骨折扇截住話頭。
“本宮的夫君,最懂何為君臣之道。”
姜雪起身時環佩鏗鏘,恍若千軍踏過冰河:“倒是公主該學學,如何藏好眼中的妒火。”
望著那道逶迤遠去的絳紅身影,云韻突然嗅到鐵銹味——竟是生生咬破了舌尖。
宮墻外傳來更鼓聲,她顫抖著摸向腰間淬毒的匕首,暗紋纏枝蓮在掌心開出妖異的圖騰。
日暮西沉,蕭湛踏出宮門之際,忽有個眼珠滴溜轉的小童竄到跟前,將一張疊得方正的紙箋塞進他手中:“首輔大人,有位貴人托我捎信兒。”
隨侍青冥接過紙箋反復查驗,確認無暗器毒粉才呈上。
蕭湛指尖掠過墨跡未干的“姜雪”三字,眉峰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