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不敢妄言。”鄭硅低聲道:“按理來說,應該不至于。但世間許多事情本就不講道理,而且......!”
說到這里,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相爺信任器重鶴翁,將桃莊送給他。”鄭硅道:“門下在莊內也見過他多次,和他也說過話。說來也奇怪,門下與任何人來往幾次,多少也能看出對方一些端倪,略有了解。但至今為止,門下對鶴翁卻絲毫看不透,就是說.....他無論干出什么,門下都覺得不奇怪......!”
淵明公撫須道:“你是覺得他不值得信任?”
“不敢。”鄭硅忙道。
淵明公淡淡一笑,道:“這里沒有別人,倒也不必忌諱。老夫也從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鄭硅聞言,心中微寬。
畢竟他也是盧氏一黨的核心人物,也知道淵明公對鶴翁極其照顧。
至少在表面上看,淵明公對鶴翁的信任和器重令人嫉妒。
“相爺,您睿智非常,運籌帷幄,乃是大智慧。”鄭硅道:“連您都無法信任他,便可見此人身上必有讓人難以信任的地方。子賢三人過去之后,整整一天再無音訊,如果只是被棘手的事情耽擱那倒也罷了。但如果是他們想回卻回不來.......!”
淵明公沒有接話,只是向后靠在椅子上,閉上雙目,若有所思。
鄭硅也不敢打擾,站在桌前,畢恭畢敬。
“鄭硅,你幫老夫干件事。”片刻之后,淵明公才睜開眼睛,凝視鄭硅道:“盯住毛滄海,日夜注意他的行蹤。如果有反常之處,或是與不尋常的人相見,立刻來報。”
鄭硅立刻拱手稱是。
“山莊那邊,老夫自有決斷。”淵明公道:“你先退下吧!”
鄭硅欲言又止,終是躬身退了下去。
等鄭硅離開之后,淵明公才輕聲道:“老刁!”
之前那名老仆從門外進來。
“你連夜出城,去東營找飛鴻!”淵明公壓低聲音道:“告訴他,最遲在明天晚上之前,必須從東營調動五百精兵趕到柳子山。入山之后,將桃莊徹底封鎖,決不許走出一個人。”
老刁眉頭一緊,低聲問道:“老爺,您真以為莊子那邊出事了?”
“鄭硅沒有說錯,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淵明公目光銳利,“子賢三人一起出城,不出意外的話,是有誘餌吸引他們上鉤。”
老刁道:“姑爺和賈正清也都是行事謹慎的人,怎會掉以輕心落入圈套?”
“因為他們認定山莊萬無一失。”淵明公輕嘆道:“這也怪老夫,讓他們錯以為鶴翁對老夫忠心耿耿。所以覺得鶴翁掌控的桃莊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老爺,那老怪物難道真的敢背叛您?”
“老刁,你知道老夫這些年豢養他的目的。”淵明公感慨道:“真要到了那一天,此人就是老夫必不可少的殺器。老夫要東山再起,就絕少不了他。可凡事有利必有弊,鶴翁這老怪物太鋒利,作為武器殺敵自然是鋒利無匹,可是一旦稍有不慎,很可能會傷及自身。越是臨近那一天,老夫就越是心中忐忑.....!”
“老爺,這十幾年來,你對他恩重如山。”老刁皺眉道:“如果沒有您的照顧,他也不可能活得這般自在。到現在為止,老爺從沒有任何對不起他,他......他為何會背叛你?是不是.....咱們多慮了?”
淵明公搖頭道:“老夫和他沒有恩義,只有利益,老夫明白,他也明白。他不會因為老夫這十幾年對他的照顧就會心存感激,因為在他心里,當年沒有取老夫性命,反倒是對老夫恩重如山。老夫和他的相處,不過是互相利用。如果哪一天,有人比老夫給他的利益更大,他會毫不猶豫背棄老夫......!”
“這世上,又有誰能比老爺給他的利益更大?”老刁眉宇間滿是陰沉之色,“他若真的敢背棄老爺,那就是活到頭了。”
淵明公起身,背手走到窗邊。
窗外已經是昏暗一片,雨勢倒也是小了不少。
他直視窗外,目光深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