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那位,眼里只有瓊漿玉液,只有美人歌舞,只聽得進阿諛奉承的軟語。國事?民生?邊陲百姓是死是活?在他耳中,恐怕還不如殿前一只蟋蟀的鳴叫來得悅耳。”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地陳述著一個殘酷的事實,“你這份血書,就算能沖破沿途層層關卡,僥幸送到那金鑾殿上,最終歸宿,也不過是某個積滿灰塵的角落,或者…司禮監太監用來墊桌腳的一張廢布。”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周縣令剛剛燃起的希望上。他想反駁,想嘶吼朝廷自有法度,陛下圣明燭照…可話到嘴邊,卻無比干澀。
三年前他上報失蹤案時知府那輕蔑的嘴臉,那些石沉大海的奏報,還有這嶺南官場盤根錯節、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暗…季如歌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剖開了他內心深處最不愿承認的恐懼。
“那…那難道就任由這些禽獸逍遙法外?任由這血海深仇沉入海底?!”周縣令的聲音因為絕望和憤怒而嘶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妞妞…那些無辜的婦孺…她們就白死了嗎?!”
“白死?”季如歌眼中那兩點燭火猛地一跳,驟然爆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寒芒,仿佛沉睡的火山瞬間睜開了眼睛。“誰說她們白死了?”
她向前逼近一步,昏黃的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直刺周縣令靈魂深處。“指望那朽爛的朝廷?指望那昏聵的君王?周大人,你為官多年,難道還不明白?這世間的公道,從來不是跪在廟堂前哭求來的!”
季如歌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金鐵交鳴般的決絕:“是靠血!靠刀!靠自己手里的力量,一寸寸從豺狼嘴里奪回來的!”
她微微偏頭,目光仿佛穿透墻壁,落在那片埋葬著累累白骨的廢墟上,落在那座矗立的冰冷石碑上。
“天雷劈死了趙德彰,是天意。但天意,不會幫你殺盡天下惡人。”她的視線轉回周縣令臉上,銳利如刀鋒,“這嶺南的天,要亮,得靠我們自己把它捅開!”
房間內死寂一片。桌上那支蠟燭的火苗,在季如歌話音落下的瞬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住,劇烈地、瘋狂地搖曳了幾下,然后,“噗”地一聲,毫無征兆地徹底熄滅了!
濃稠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只有窗外透進來一點慘淡的星光。
黑暗中,季如歌最后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寒鐵,清晰地烙印在周縣令的耳膜深處:“指望京城?呵…天不收的債,我們自己收!”
周縣令聽到這里,瞳孔驟然放大。
他整個人呆滯:“我,我們自己收?季村長,此話何意?”
季如歌瞧著周縣令急切看向自己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并未馬上回答他。
而是手指點了點桌子:“周縣令你可敢與那些不公為敵?甚至……朝廷?”
周縣令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看著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