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僥幸!這銅皮包裹的巨柜,這深藏在廢墟核心的龐大財富和物資,絕非大火中能幸存!這是…季如歌的手筆!昨夜他消失的那段時間…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如何能在廢墟中找出、甚至可能重新“布置”出這樣一座金山?!
一股寒意,混合著難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絲隱隱的恐懼,順著周縣令的脊椎猛地竄了上來!
季如歌…他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這冰冷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更洶涌的情緒瞬間淹沒了周縣令——狂喜!一種絕處逢生、幾乎要窒息的狂喜!有了這些糧食,城中百姓能活命!有了這些金銀,重建府城、招募護城隊、打造武器…都有了底氣!有了這些物資,他們方才那裂土自立的驚天之語,不再是空談!不再是絕望的掙扎!而是真正有了立足的根基!
“天…佑嶺南?”周縣令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金錠和流淌的米粒,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復雜、似哭似笑的弧度,最終化為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嘶吼:
“不!是人佑嶺南!開倉——!放糧——!”
沉甸甸的金錠在掌心留下冰冷的壓痕,白米粒從指縫滑落,帶著谷物特有的微香。
庫房廢墟深處,堆積如山的金山銀海、糧垛布匹在破開的屋頂漏下的天光里,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近乎虛幻的光澤。周縣令站在財富的中心,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向上爬。
這不是天佑。
這是人謀。
他猛地轉身,沖出這令人暈眩的寶窟,腳步踉蹌地穿過焦土瓦礫,奔向那間破敗的廂房。門口,季如歌倚著門框,一身神秘感的黑裙,神情平淡得像在自家后院曬太陽。她手里甚至還捻著一片不知從哪飄來的、燒焦半邊的落葉。
“季村長!”周縣令沖到她面前,氣息粗重,官袍上的血污在晨光下更顯猙獰。他死死盯著季如歌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仿佛要從里面撈出真相。“庫房…那些東西!是你?!”
季如歌捻著焦葉的手指頓住,抬眼看他。嘴角微微向上牽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帶著點玩味,也帶著點洞悉一切的了然。“周大人說什么呢?”她聲音輕緩,“庫房是知府趙德彰搜刮的民脂民膏,埋在廢墟下僥幸未被大火焚毀,是大人您帶人挖出來的。與我何干?”
“僥幸?”周縣令幾乎要笑出聲。那銅皮包裹的巨柜,那深埋核心、完好無損的布局!昨夜那場毀滅一切的大火和崩塌,偏偏給這最核心的財富留了生路?這“僥幸”,比天降驚雷劈死知府更讓他難以置信!
“季村長,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逼近一步,目光銳利如刀,“能帶漁村殺入海賊巢穴,能洞察知府勾結海賊的滔天隱秘,能在這府城天翻地覆之際如入無人之境…現在,這憑空出現的金山銀海!你說你是商人?我周正明為官多年,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商人’!”
季如歌看著他因激動而微微扭曲的臉,看著他眼中交織的震撼、狂喜、疑慮和那一絲被財富與未知激起的恐懼,忽然輕輕笑出了聲。那笑聲清越,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感,仿佛看透了世間所有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