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歌卻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不過…大人既然執意要問個出身…”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倉庫厚厚的墻壁,投向了極北之地那冰封雪裹的莽原。“我,來自北境。”
北境?!
這兩個字像兩塊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周縣令的心湖上!他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北境?!”他失聲重復,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流放之地?!苦寒絕域?!”
他太清楚北境意味著什么!那是比嶺南更遙遠、更荒涼、更殘酷的流放之所!終年苦寒,風雪如刀,是朝廷流放重犯、徹底遺忘的絕地!
被發配到北境的人,十死無生!能活著已是奇跡,更遑論…更遑論像她這樣,跨越萬里山河,出現在嶺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不可能!”周縣令卻是難以置信反駁“北境流放之人,終生不得離開!非特赦不得還鄉!這是鐵律!是刻在刑律上的死規矩!季如歌!你休要誆我!”他指著季如歌,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皇上特赦?絕無可能!我從未聽聞!”
季如歌看著周縣令震驚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根深蒂固的眼神,對朝廷法度的最后一絲敬畏與恐懼被自己一句話擊得搖搖欲墜。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和…嘲諷。
“周大人,”笑聲漸歇,季如歌的眼神變得深邃而銳利,如同北境穿透暴風雪的鷹隼,“你說得對。北境是流放之地,是苦寒絕域。刑律如山,非特赦不得離開…更是鐵律。”
她向前走了一步,離周縣令更近了些。昏黃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可是大人,”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冰錐,鑿進周縣令的耳膜,“北境的縣令…和你們嶺南那些等著朝廷施舍、抱著官印等死的官兒…不太一樣。”
周縣令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他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季如歌。
“北境的天,比刀子還冷。北境的風,能刮掉人一層皮。”季如歌的聲音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冰冷描述,“在那里,朝廷的旨意,比雪花落在地上化得還快。指望京城?呵…等圣旨到了,人早凍成冰坨子了。”她嘴角勾起一絲近乎殘酷的弧度,“所以,能在北境活下來,還能當上縣令的人…腦子都很清醒,也很…‘開放’。”
“開放?”周縣令喃喃重復,這個詞用在此刻,充滿了違和的詭異感。
“對,開放。”季如歌的眼神銳利如刀,直刺周縣令靈魂深處,“他們知道,死抱著那套遠在天邊的‘鐵律’,只有死路一條!他們更知道,什么對自己治下那點茍延殘喘的子民最有利!什么人…能幫他們在冰天雪地里鑿出一條活路!”
她微微偏頭,目光仿佛再次投向那遙遠的北方:“所以…有些規矩,是可以變通的。有些人…是能‘走’的。只要…他們帶來的‘路’,足夠寬,足夠硬,能幫更多人活下去!”